長安城外亭中四皇子與幾位兄妹圍桌而坐，昨夜一場大雨帶走塵埃使空氣格外清新，而亭中人的心情卻始終沉重。幾人各自沉默，桌上的糕點和新鮮水果原封不動。
    “四弟此去要多保重。”最先開口的是大皇子趙淼，自先皇後仙去他便養在薑皇後膝下與趙暄一起長大，兩人的關係比起其他兄弟要親近許多，“我原先還擔心父皇不讓人跟著伺候你一個人不能適應，不過現在有子柳一起我就放心多了。”
    趙沛點頭附和：“子柳身體不好，你可少犯渾氣他。”他原來跟著韓遠山學過一段時間兵法武功，此後就一直尊其為師更是把韓家兩兄弟當做親弟弟。趙暄的脾氣眾所周知，他少不得為韓子柳擔心。
    趙洝聞言用手中折扇輕巧他的頭：“你是關在軍營不知外麵的事，四弟對著咱們任何一個人都是桀驁不馴的豹，唯獨對韓公子是乖順的貓。”從袖中掏出一個荷包遞給趙暄，“母後聽說你的事很擔心，隻不過昨天咳了一宿沒能去禦書房。這是她做的荷包你好好戴著，裏麵的平安符經大師開光很靈驗的。”
    一一聽完兄長的囑咐，趙暄才說道：“哥哥們的好意暄兒記下了，二哥替我多謝賢妃。經昨晚一事我才明白這麼多年來大家對我的諸多包容，暄兒此去起業寺一定嚴以律己不再讓你們失望。”
    趙淼：“你能這樣想就好。”
    另一邊韓家的人也正在道別。
    韓夫人舍不得兒子離家話沒說幾句就開始哽咽，反而要梅姝嫻勸她。韓子護一開始也吵著鬧著要跟哥哥一起走，後來被長真公主的從宮中帶出來的新鮮玩意兒吸引，迅速放開哥哥的衣角和新的小夥伴玩耍去了。一家人中隻有韓定山還算鎮定，畢竟是上過戰場的大將軍一點離別還不足以讓他失態。
    “為父要交代的話昨晚已經全部講完，今日想說些別的。”韓定山揉揉大兒子的頭，“我和你娘隻期望你能平安長大，至於其他的諸如成家立業之事都是抱著隨緣的心態。然而我們都沒想到上天竟會賜予一個如此優異的兒子給韓家，如今的你備受四皇子信賴又得皇上青睞可以說前途無量。”
    “但就為父看來朝堂風雲詭譎，你的才華適合寫山畫水卻不適合玩弄權術，這樣的局麵對你並非好事。所以我挺讚同讓你跟著四皇子到起業寺躲避一段時間。”
    韓子柳看著自己從小當做英雄欽佩的父親心中充滿暖意：“父親所言甚是，子柳今後定會好好保重不讓您與娘親憂心。”
    韓定山：“不過也不必戰戰兢兢，凡事有為父在你身後。。。。。。走吧，是時間動身，到了記得寫家書回來。”
    起業寺位於趙縣，距長安城有五日的路程。
    據說當年大趙開國皇帝趙太宗在醇滁一戰中敗於敵軍之手，帶著殘餘兵將逃至趙縣棲身於一座破敗寺廟從而逃過敵軍的搜捕。從那以後便紮根在趙縣邊界的一座山上，經過三年厲兵秣馬一朝東山再起不僅一雪前恥還打下大趙的連綿江山。太宗駕崩後，繼任皇帝為了紀念父皇的功業便將趙縣的破廟重新建立為國寺並起名起業寺，意指大趙的百年基業起於此。
    路途中百無聊賴，韓子柳索性為趙暄講解起業寺的來曆：“被定為國寺之後，起業寺可謂人才輩出，前前後後出過不少大師。於我有救命之恩的慈雲寺釋苦大師，他就是我們此次拜訪的慧源大師二弟子。”
    趙暄：“一個徒弟都比宮裏的禦醫強，那師傅豈不是更厲害。不如我們讓他給你看看，說不定那個慧源有辦法讓你不用每天吃藥。”
    韓子柳：“術業有專攻，釋苦大師拜在慧源大師座下是寺中的輩分，傳他醫術之人早已仙去。”抬頭看見對麵那人的臉色頓時黯淡，又道，“你別擔心，每日有藥可吃總好過連藥方都開不出，我這樣已經很好。”
    安慰的話卻沒有起到任何作用，趙暄懨懨的靠在馬車上，也許是昨晚沒有休息好沒一會兒竟然睡著了。韓子柳扶他躺下取出薄毯蓋上，卻發現身下的人麵色潮紅渾身冒虛汗，甚至連吐出的呼吸都滾燙——竟然是在發燒。
    也不知怎麼回事，此次出行務府之配給一輛馬車和四個侍衛，別說禦醫就是連個學徒都沒派出來。要是平時還好說，可偏偏這麼巧一向身體強壯的像小牛犢似的四皇子竟在半路發燒，手背碰到那人滾燙的臉頰，一向溫和的韓子柳也忍不住想罵人。
    但是咒罵也不能讓人好起來，壓下心中的焦灼，韓子柳剝開褲子檢查昨天的傷處，發現傷口紅腫明顯沒有上藥的痕跡。看來是昨晚回去後沒有再次上藥，加上在昨晚下雨受涼所致。給他敷上昨天沒用完的藥，韓子柳打開馬車隔層取出冰鎮水果所用的冰，用布巾包裹著給趙暄降熱。
    做完這些事，韓子柳拉開馬車門問道：“還有多久能到歇腳的地方，四皇子發燒需要請大夫。”
    陳燦皺眉：“約莫還有一個時辰，四皇子情況如何？”
    韓子柳：“我在想辦法降溫。讓人先行去找大夫，我們也加緊速度，應該能撐一個時辰。”
    “是。”
    幾個人連水都沒敢喝一口，急趕慢趕的竟然在一個時辰之內到達下李鎮。請的大夫早等在客棧，人一到就開始診脈。趙暄的病情急不複雜，大夫很快開出藥方讓客棧小二去抓藥。
    看這個大夫雖然年輕但醫術著實不錯，韓子柳有心帶著他一起趕路，自己對草藥雖然略有研究但還是太淺薄不能治病。這才第一天就出這現樣的情況，接下來的路程還是應該防範於未然。
    存著這樣的心思，韓子柳問道：“我們準備前往起業寺，考慮不周又恰遇公子發燒才有如此窘況，如果方便我想請周大夫做我們的隨行大夫。當然作為報酬我們願意出五十兩銀子，來回的路費也有我們報銷。”
    周大夫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點頭答應道：“那就多謝公子看得起在下，不知何時出發，在下也好回家稍作準備。”
    韓子柳：“明日卯時。。。。。。一刻吧，早些走涼快。”
    解決完隨行大夫的事情，韓子柳總算鬆了一口氣。看跟著來的三個侍衛都是滿臉熱汗嘴裏喘著粗氣，便吩咐他們去休息，自己留下照顧趙暄。
    三人麵色猶豫，韓子柳又勸：“你們保存體力明日趕路，這裏跑腿我自會吩咐小二。”
    本以為趙暄這病起得急，恐怕晚上還要在折騰一回，結果沒想卻是一夜平靜。次日起身後，韓子柳在查他額頭的溫度已經降下很多，除了嘴唇猶豫缺水的緣故泛起白皮之外一切安好。
    謝天謝地，多虧那位周大夫醫術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