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過後就是沐休日，正好韓夫人想帶著梅姝嫻去慈雲寺上香便讓韓子柳和韓子護跟著一起去。
    慈雲寺在長安城外不遠處的慈雲山上，香火鼎盛。
    當年韓子柳出生的時候突發心疾，請回多少禦醫和大夫都不管用，就在韓遠山夫妻絕望之際多虧釋苦大師出手相助才堪堪撿回一條性命。此後韓夫人每月都會定時前去慈雲寺還願，漸漸地對佛理產生興趣就來得更勤。
    梅姝嫻是因為父母亡故，走投無路之下才來投奔這個並不親近的姑姑，有什麼事也不好意思講隻能悶在心裏反倒更加鬱結。
    這些事情韓夫人自然得看出來，小姑娘心思多她也不好強問，就找機會讓她出去多走走讓心胸開闊些，或者找大師說說話解開心中的結。
    山路窄小，馬車不能通過就停在山腳下。韓夫人挽著梅姝嫻的手走在前麵，韓子柳拉著韓子護跟在中間，最後麵是提著香燭的丫鬟。
    好在前幾年有一位富受過是苦大師恩德的商出錢把這條路翻新一遍鋪上齊整的石板，不然光是上一趟山就能讓這一行人累趴下。
    守在寺門外的小沙彌已經認得韓夫人，作揖問候：“韓夫人。”
    韓夫人點點頭：“小師傅，不知釋苦大師可在？”
    小沙彌一麵引著他們往裏走，一麵回答：“不巧，師祖前幾日興起又外出雲遊，不過已將韓公子的藥放在慧源師伯處。”
    繞過前殿是花園，中間的池塘裏一朵一朵開放得正好的荷花相互簇擁，成片的粉紅潔白在這炎熱的夏日讓人感受到一陣清涼。
    七歲的韓子護正值頑皮的年紀，不想聽大和尚念經拽著哥哥的手不願意走。
    大師都喜歡清靜，要是帶著這個磨人精等會兒吵翻天就不好了。這樣想著，韓夫人終於點頭答應讓他留在外麵。
    “子柳，你看著點弟弟。”餘光看見韓子護笑開花的臉，又道，“你管不住他就記著，等回府一一告訴你爹。”
    小沙彌帶著餘下的人走到慧源的住處：“韓夫人稍等。”轉身叩門，“師伯，驃騎大將軍府韓夫人來了。”
    門從裏麵打開，一位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色粗布僧袍的和尚雙手握十：“施主，請進。”
    進入房內，三人落座。
    慧源給二人斟茶：“一點粗茶，慢待二位施主了。”
    “大師哪裏話，是我們叨擾才對。”接過茶，韓夫人說出來意，“今日來是想點兩盞長明燈，就是這孩子的父母。”
    。。。。。。
    一脫離母親的視線韓子護立刻撒歡：“哥哥，那邊好香啊！我們去看看吧。”說完拉著他就跑，不過顧及哥哥的身體貼心的放慢速度。
    沿著池塘往前走是一條小徑，兩旁高大的樹木枝葉纏繞遮住光線，隻透過星星點點的光斑。繼續往前走，小徑的盡頭出現一座木屋，屋外擺放著幾盆葉色濃綠的植物開放出白色的花。
    盆中的白花散發出濃鬱的芳香。剛才韓子護聞到的香味正是此花的味道，隻不過距離太遠，味道極淡。
    “嗯，這是什麼花呀？”韓子護蹲在花盆前麵，“味道好聞又好看。”
    韓子柳製止他伸向花朵的手：“看著像蘭花，隻是不曾見過這個品種。”
    “韓公子好眼力！”木屋後麵突然走出來一個人，“這是白蘭，我從一個西赫商人手裏買的，據說有行氣化濁鎮咳之效。”
    “草民見過二皇子。”手拉了一下還在看花的人，“二皇子孝心可鑒，想必賢妃娘娘的病情定然能夠好轉。”
    韓子護回過神也連忙學著哥哥的動作一拜：“草民見過二皇子。”
    來人一身石青長袍腰間一條同色大帶，渾身上下除了腰間的垂掛的荷包再無佩飾，在眾皇子中已經是絕無僅有的樸素。
    二皇子趙洝走到兩人麵前一手扶起一人：“這是在宮外無需多禮，不過承你吉言。對了，你到慈雲寺有事？”
    “隻是跟著母親出來散心。方才舍弟聞到香味心中好奇才尋來，並非有意冒犯。”
    聞言，趙洝拍著韓子柳的肩膀笑道：“怎麼這樣拘束，難道我看起來很可怕？”
    韓子柳：“二皇子這是在打趣我了，天下誰不知道您平易近人的性子。”
    兩人閑聊幾句，從山水人情到曆史奇談倒是不覺得無聊。
    到時讓韓子柳對趙洝產生不少好感，看來傳聞不錯二皇子不僅為人親和而且見識廣闊，一席談話讓自己心胸也開闊不少。
    趙洝看著身側身形單薄，臉上卻帶著自信笑容的少年，心中也是欽佩，雖然不能習武繼承父業但以他的文采足以爭取三元及第的風光。
    “哥哥，咱們該走了吧。”韓子護一個才開始念《千字文》的小孩實在不能加入兩人的談話，在一旁等得無聊，“都已經申時三刻了。”
    韓子柳抬頭看看天色確實有點暗了，便道：“今日與二皇子聊得實在盡興，隻是天色已晚，家母恐怕在找人了，子柳就此告辭。”
    趙洝：“那就一起出去吧，我也是時候回府。”
    韓夫人沒有急著找人，不過也已經領著梅姝嫻和一幹丫鬟正在與慧源道別。
    趙洝看著韓夫人身旁一身月白長裙少女的背影感覺有點眼熟，礙於男女有別不好開口詢問，隻能把疑問壓在心頭與韓子柳道別。
    “姝嫻，我們走吧。”
    趙公子？梅姝嫻轉身看見一位公子正與表弟說話，想出聲喚人卻想起自己正在孝期，隻能咽下已經到喉嚨的話。
    回韓府的路上，梅姝嫻看著小幾上的點心出神，不知不覺竟然把手中的的手帕扭得皺皺巴巴。
    韓夫人實在看不過去，問道：“姝嫻，你可有什麼心事？”
    “呃，姑姑。”梅姝嫻回神看著麵有憂色的姑姑，心想如今父母親已經去了，這世上若有能說話的親近之人也隻有麵前之人，幾番思量還是決定坦白。
    原來梅姝嫻從老家平陽前往長安城的路上並非之前所講的一帆風順，在途經栗山的時候遇到劫匪，不僅隨身的行李錢財被洗劫一空就連人也被帶到山寨。
    就在梅姝嫻求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心生絕望的時候，恰逢趙洝帶著兵將前來剿匪。與訓練有素的精兵對陣，不過烏合之眾的劫匪連一個時辰都沒有撐過，丟盔棄甲的抱著搶來的金銀財寶四處逃散。
    混亂之中沒有人在意到柴房裏被捆綁住手腳的梅姝嫻，還是趙洝在追殺劫匪頭子的時候發現了她。不過當時梅姝嫻身著男裝，趙洝救人心切一時沒有察覺，直接查看她的傷口為她上藥。
    “這麼說，你們已經有過肌膚之親？”這件事實在超過韓夫人的意料，好在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情急之下也沒忘壓低聲音。“就是剛才和子柳說話的那位公子？”
    梅姝嫻點頭。
    韓夫人拉過她的手緊緊握住：“你放寬心，有姑姑和姑父在此事定會給你一個說法。”
    “姑姑！”梅姝嫻緊張的反握住她的手，“趙公子一看就是大家公子，而姝嫻如今不過一介孤女。我不求別的，隻希望能感謝趙公子的救命之恩而已。”
    想起她的身世，韓夫人心裏忍不住憐惜：“再也別說這種話，我梅凝安的侄女沒有比旁人差的說法，你隻管安心。等孝期一過，我就讓那位趙公子去請媒婆。”
    到底是嬌養出來的大家閨秀，能坦白這件事已經是不易，和長輩討論自己的婚嫁之事她做不出來。
    回到韓府，韓子柳還沒走進留園就被人叫住。
    “韓公子請留步。”居然是徐公公，“韓公子此時可否隨老奴進宮一趟。”
    韓子柳疑惑：“這麼晚了，何時居然勞煩公公前親自來。”
    徐公公急得滿頭大汗聲音嘶啞：“是四皇子，四皇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