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角的煙灰缸裏已經堆了大堆的煙頭。林穆陽覺得嘴裏麵木木的，可是心裏的煩躁和衝動去並沒有減少。門外的人早就已經離開了，可林穆陽的心卻更加的煩躁不安——他現在在做什麼？他為什麼不進來？他有沒有生氣。。。。。。。
    未安穿著單薄的睡衣站在諾大的陽台上，秋天的夜晚已經轉涼，他仿佛毫無所覺，他耳邊揮之不去的隻有張彤那句話——你沒你想的那麼重要。。。。。。。他想擺脫你。。。。。。
    是這樣嗎？如果是，為什麼不是你親口來告訴我？出來告訴我啊，告訴我，我是個爛包袱，你要擺脫我，你想過你想要過的日子。。。。。。或者出來告訴我，你愛我。。。。。
    林穆陽還是忍不住站起身，出了房門。他在心裏告訴自己，即便一個父親，自己的孩子晚歸還是要去問個清楚。。。。。。。
    可是一出來他就看到長長的走廊盡頭的陽台上，站著的那個身影。他的心不受控製的疼了一下，連聲音似乎都帶著及其輕微的顫抖，他叫道：“安安！”
    他的聲音那麼輕，仿佛怕驚擾到那個脆弱的單薄背影。
    林穆陽突然就有些後悔，為什麼不早點出來呢？明明知道眼前的男孩沒有安全感，敏感又倔強，他就該早點出來告訴他，你回來的這麼晚我很擔心。僅僅是這麼一句話，他在顧慮什麼呢？
    如果他克製就這樣放任他不管，這個男孩會不會又回到小時候——沒有笑容，沒有聲音，沒有朋友，沒有要求。他不能開口，因為任何一句話都有可能會被解讀成欲望，那就是罪惡。所以，他沒有聲音了，隻會點頭和搖頭：吃飯嗎？點頭；喝水嗎？搖頭；累了嗎？點頭；冷了嗎？搖頭。。。。。。。
    那個從身體到心裏都生病的了男孩，林穆陽光著回憶起就覺得心疼的難受。
    未安聽到腳步聲，唇角扯出一抹得意的笑。他又贏了。
    穆陽，我又贏了，你，輸了。他抿了抿唇，可是我能贏多久。。。。。。。
    他轉過身，略顯單薄的身子裹在寬大的睡衣裏，顯得異常可憐。頭發濕漉漉的耷拉在腦袋上，他沒有說話，光線晦暗，隻能看到他水亮的眼眸，好像噙了眼淚一樣。
    林穆陽準備好追問的話語突然堵在喉間，堵的他連鼻子都開始泛酸。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上前輕柔的擁住眼前的人，低聲叫道：“安安！”
    林穆陽拉著男孩的手回到廳裏，看著他濕漉漉的頭發，責備中帶著心疼：“頭發一定要吹幹！”
    男孩溫溫順順的坐在沙發上，任林穆陽的手溫柔的穿插在他發間，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林穆陽抬起男孩的下巴，“還笑！”突然他臉色一變，看著男孩還略微紅腫的半邊臉頰，“怎麼回事？”
    未安頭一偏，掙開林穆陽的手。表情淡淡的低聲說：“沒事！”
    林穆陽垂下眼瞼，掩住眼裏一閃而過的戾氣。他沒有說話，繼續給未安吹好頭發，然後從冰箱拿出一小塊蛋糕：“吃好早點休息！明天想吃什麼，我讓周嫂做給你吃。”
    “我想吃麵，你做給我好不好？”
    “好！明天吃好以後送你去學校！”林穆陽揉了揉未安的頭發，笑著說。
    林穆陽看著未安上了樓，從桌上拿了煙出去，等他抽完兩根煙，上了樓輕輕推開房門，看著熟睡的未安歎了一口氣。他伸手輕輕的摸著男孩紅腫的半邊臉，心裏說不出的煩悶。未安似是感覺到了動靜，在夢囈中微微睜開眼睛，聲音帶著困意，“穆陽。。。。。。。。。”
    “噓。。。。。。”他伸手輕輕遮住他的眼睛，“我在這，好好睡。。。。。。”
    未安把被打的那半邊臉在林穆陽掌心中蹭了蹭，嘟嘟囔囔的說：“疼。。。。。。。”
    林穆陽的眉頭立馬就皺了起來，他用大拇指輕輕柔柔的撫著男孩的臉，沒有說話。
    聽著男孩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林穆陽像往常任何一個夜晚一樣，在男孩已經熟睡了的臉上落下一個吻，然後轉身出門。
    床上的男孩卻突然睜開了眼睛，眼裏明亮清明。
    林穆陽剛到辦公室，他脫下西裝外套，搭在座椅上，正準備坐下，張彤就敲門進來了。
    “咖啡！”張彤將衝好的溫熱的咖啡放在林穆陽辦公桌上，“俱樂部的事情現在都已經籌劃好了，就等著剪彩開工了！”
    林穆陽打開桌上的文件，邊看文件邊漫不經心的問：“昨天下午做什麼去了？”
    張彤一愣，這件事情，林穆陽遲早是會知道的。如果林穆陽能怒氣衝衝的質問，她或許還會理直氣壯的說明昨天下午事情的起因。可是林穆陽這副不以為意的樣子讓她心裏沒底。她掩下眼裏的疑惑，故作平靜的說：“一點私事。”
    林穆陽抬頭瞟了她一眼，她還沒看明白那眼裏包含的情緒和意味，就看到林穆陽垂下眼瞼，她聽到他平靜的聲音又重複的問了一遍。
    張彤索性也不拐彎了，“他向你告狀了？真是。。。。。惡人先告狀。。。。。”
    “看一下！”林穆陽將一份文件扔在辦公桌上，“你全權負責這個項目的開展籌劃。”
    張彤打開看了一眼，皺起秀氣的眉，“你要調任我去外地？”
    林穆陽看了她一眼，“這個項目很重要。京城飛揚俱樂部不用我說你也清楚它的背景。他們要在北海開設分部。我要這次機會！”
    張彤急了，“可是我們的俱樂部規劃才剛完成，沒有必要。。。。。”
    林穆陽點了一支煙，慢悠悠的吸了一口，看著張彤，眼裏帶著說不出的情緒，“不一樣！雖然我們的定位都是高層商界人士，但是飛揚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集商務，健身和娛樂為一體的俱樂部，而我們主要是以度假中心為主。小碩和飛揚集團的接班人很熟，我已經跟他打過招呼了，到了以後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聯係他。”
    張彤似是氣急了，‘嘭’的一下將文件扔在桌上，“這是什麼？懲罰嗎？將我安排到別處不見我。。。。。。你能不能理智一點，公是公，私是私。。。。。”
    林穆陽將煙頭碾滅在煙灰缸裏，站起身，一步一步踱步到張彤麵前站定，他眯著眼睛，眼裏終於浮現怒氣，“你對他動手？”
    “我從沒主動挑起我們之間的‘戰事’。”張彤直視著林穆陽黑不見底的眼眸，“我一步步退讓，他卻一步步緊逼。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林穆陽冷笑一聲，那笑裏滿是嘲弄和不屑，“張彤，你沒什麼不同。我們再親密，那也是在床上。下了床，穿上衣服，你是你，我是我。”突然，林穆陽粗暴的捏住她的一隻手腕，差點把她整個人都拎了起來，厲聲說，“你是用那隻手打他的啊？誰都不能動他。。。。。。連我都不行，你有什麼資格？是不是我對你太寬容了，讓你連自己的位置都不清楚了？”
    張彤用力咬著嘴唇，眼裏泛起淚光。跟胸口的痛比起來，被他刻意施加的力道所折磨的手腕，仿佛根本算不得什麼。。。。。
    “你愛他！”
    不是疑問。
    林穆陽愣了一下，狠狠的將她推倒在辦公桌上，“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張彤的眼淚簌簌的往下掉，是啊，她早就知道，早就心裏清楚的，卻一直不敢去直視，不敢去麵對。她一直猜測，肯定，卻一直刻意否決，她在心底告訴自己，他對他，隻是一個長輩對晚輩的寵溺過頭。。。。。。可是他的在乎，他的柔聲細語，他的耐心，他的溫柔笑容，還是因為他愛她啊，林穆陽愛未安。。。。。多麼可笑的事情，多麼可怕的事情啊。。。。。。
    林穆陽理了理頭發，居高臨下的看著張彤，“你沒資格動他！再有下一次，我會讓你後悔！”
    張彤捂著臉，眼淚卻還是從指縫流了出來，“林穆陽，你真殘忍！你真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