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蜉蝣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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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樸勝基這一睡的時間以往任何一次昏睡都要久。
    王祺和往常一樣早朝,批閱奏折,畫畫彈琴。更多卻是呆在偏殿裏,看著榻上緊閉雙眼的人兀自出神。太醫都說那人身上的傷正在好轉,可他,就是一直沒有醒。
    呐,樸勝基,你要用這種方式,來躲著孤王嗎?你大概忘了,孤王沒有什麼耐心,除了對洪麟。不過現在,要耗光孤王耐心的人是你,樸勝基。
    春季將近,王宮花園裏還見不到半點綠色。王祺在等著那人醒來,他好好問問那人,花園裏,從此以後種些什麼花好呢?
    今日王祺隻在偏殿裏呆了一會,因為今日開始便是新年,他要去大殿和眾位大臣一起把酒言歡。 其實真正想與他把酒言歡的人隻有一個,那人卻遲遲不肯醒來。
    王後的孝期未過,王祺沒有在酒宴上著華服,隻是穿了一襲杏色常服。他微微勾起嘴角,還是笑得力不從心。
    不知情的人們都說,殿下對王後真是情深意重。王後病故,殿下便下令此生絕不再立後位。他們聽說,殿下還除去了宮中的念影草,那是殿下的愛人,最喜歡的花。
    怎奈他們不是王祺,自然沒有一人猜對這其中涵義。
    王祺下令不再立後,是因為他不願再辜負其他女子。除去宮中的念影草,是他從此,決定不再愛洪麟。即是不愛,何必還巴巴守著他喜歡的東西。
    不愛便是不愛,哪怕把整顆心都給洪麟,也敵不過王後輕輕一笑。
    酒過三巡,王祺說身體不適,先行離席,還望愛卿們見諒。他不再理會身後阿諛的聲音,出了大殿。站在走廊上,王祺發現自己沒有地方可以去。他不想回寢宮,害怕一回去,就是樸勝基沒有任何變化的沉睡。
    他真的很累嗎?為何睡了那麼久,還是醒不過來呢?
    一路走走停停,最後王祺去了臨近他寢宮的庭院。這個庭院以前也在春日裏開滿潔白的念影花,而今,和宮中所有的院子一樣,空空如也。
    下了幾日的大雪,夜空裏的月亮倒是值得一看。
    王祺漫無目的看著四周,最後將視線定格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那人背對著他站在亭子裏,隻穿了一件單衣,背影如竹。
    “勝基······”剛喊出那人的名字,王祺又開始後悔。樸勝基的門外有內侍守著,如果真是他,為何樸勝基醒了也無人來稟報王祺呢?
    王祺正準備離開,卻見那人轉過身來,恭敬跪下,道:“罪臣參見殿下。”
    樣貌沒有洪麟那麼出眾,眉眼間卻比洪麟多一分剛毅。這人,明明就是樸勝基。
    王祺快步上前,有些苛責道:“你醒了怎麼也沒人來告訴孤王?還有,渾身是傷的人為何在此處吹冷風?”
    樸勝基微微一愣,殿下他,何時對他說過這麼多話。殿下的話裏,有關心。關心嗎?對他?醒醒吧,樸勝基,你又不是洪麟。
    樸勝基再抬頭,目光已經變得和平常一樣“是罪臣未讓內侍去稟告殿下的,請殿下責罰。”
    以前樸勝基也會說,微臣請殿下恕罪。可是後來,他隻會說:請殿下責罰。
    “至於罪臣在此處,是因為醒來時發現窗外月光如水。躺了太久,想要出來走走。”樸勝基睜開眼睛看到空空的偏殿,不由自主便要逃離。呆在那裏,好像到處都是洪麟的影子,嘲笑他,諷刺他,提醒他,樸勝基你看看,你連個替身都算不上。
    王祺看了樸勝基半天,才道“你也該多穿件衣服才是。”
    “殿下,微臣的衣物都不在此處。”偏殿裏,洪麟的衣服都是不少。
    “孤王記得你與洪麟差不多高吧,偏殿裏有······”王祺忽然不再繼續說下去。他大概方才真的喝醉了,怎麼會想到,要樸勝基去穿洪麟的衣服呢?
    兩個沒有一個地方相像的人,就是穿著對方的衣服,也不會變成對方。
    殿下,樸勝基也無法變成洪麟。
    樸勝基仿佛沒聽見王祺的話,他隻是看著牆角的積雪,問:“殿下,你有沒有見過蜉蝣?”
    “蜉蝣?”
    “嗯,罪臣以前閑暇時間經常回去書庫翻翻殿下帶回來的書籍。那些書上,記載過一種蟲子,名字叫蜉蝣。”樸勝基和洪麟以前都愛去書庫看書,洪麟愛看兵法,樸勝基會偷偷看那些殿下帶回來的書。有一本書裏說,蜉蝣生長於水澤地帶。化為成蟲後,不飲不食,隻是在空中不斷飛舞,死後墜落地麵。“蜉蝣,朝生暮死。”
    朝生暮死,聽起來,好像是最後的歸宿。
    “這種蟲子,幹脆不要存活於世比較好吧,殿下?”
    樸勝基比不上蜉蝣,因為蜉蝣在短短的一天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心滿意足而去。可他樸勝基,尋尋覓覓多年,現在終是丟了自己想要的。
    不,他沒有丟。從來不是他的,哪裏算得上是丟。沒錯,他終究不是蜉蝣,卻要學蜉蝣,企圖去撼動參天大樹。
    “孤王沒見過。”王祺緩緩道:“你說的蜉蝣,孤王也隻在書上看過,並未親眼見過。”
    他以前在王後的故鄉,也聽其他人說起:蜉蝣撼樹,自不量力。
    他看著樸勝基,一時忘了言語。
    冷冽的風吹來,樸勝基自覺站在風口將王祺護住。
    “殿下,夜裏風涼。殿下身體不好,還是快些會寢宮歇息吧。”他聽玄希和秋辰說,那幾日殿下都有按時服藥。隻是天氣太冷的緣故,那藥起的作用並不大。
    “也好。”王祺點頭,見那人依然站在風口不動,便問:“你不與孤王一起回去?莫不是還沒看夠這月色雪景?”
    “不。”樸勝基輕輕搖頭:“這裏的風景罪臣已經熟記與心。罪臣在此處恭送殿下,偏殿裏,不是罪臣該呆的地方。”
    “你要去哪裏?”
    “罪臣自然是先回自己的住所,等候殿下發落。”
    “發落?”視線落在那人的手腕間,王祺愣了半響,木然道:“你要孤王如何發落你?”
    就因為孤王想要關你幾日,才害得你如此。此刻,你又要孤王發落你?
    王祺的聲音鄒然變冷,他是君主,有君主該有的風範。那種風範,他隻對洪麟一人舍棄過。上一世,他那麼卑微的祈求,換了洪麟對他一劍。這一世,莫不是,他還要祈求樸勝基嗎?
    真是······笑話······
    樸勝基,你的確引起了孤王的注意,可你,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
    “愛卿,你說,要孤王如何發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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