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依舊傳來陳管家和傭人們打翻這個撞倒那個的聲音。
    “去一個很亮的地方。”
    “很亮的地方？”昀宇輕聲問道。
    “恩。”
    得到肯定的回答，昀宇在黑暗中點點頭，緊緊拉住昀陽的手，猶如三年前的那個盛夏，那個蟬鳴著讓人汗如雨下的夏天。
    那個冷漠的男孩早已經一去不複返了，留下的是會在夜晚起身為他掖好被角，會在漆黑的深夜為他開起一盞明亮夜燈的少年，會溫柔地對著他笑，喚他小宇的，許昀陽。
    打開大門，風夾雜著雪朝屋內前仆後繼地蜂擁而至，連呼出的氣都是白色。
    昀宇縮了縮脖子，被風吹得有些睜不開眼。
    燦諾穿著黑色的棉靴踏入雪的世界，許宅花園裏鋪滿了積雪，天空中飄落雪花。
    昀陽拉著昀宇的手跟在燦諾身後，許家上下一片黑暗，連房子上裝飾的彩燈都因沒有電的供應而黯淡了光芒。
    昀宇打了一個噴嚏，用手揉了揉鼻子，燦諾停下腳步解下圍巾圍在了昀宇的脖子上。
    冰冷的手指輕輕劃過溫熱的肌膚，打了一個寒顫。
    昀宇另一隻手一把拉住了燦諾的手，牽住他的手，燦諾也不掙紮，任憑他拉著自己。
    昀陽的手帶著溫潤的氣息，暖暖的手心包裹住昀宇的手，燦諾的手則是幹燥冰冷的沒有任何溫度，昀宇拉緊他的手，試圖用自己的手溫暖他的手。
    三人毫無言語的繼續朝前方的道路前進，不知走了多久，昀宇隻覺得雙腳發酸走了很遠。
    “到了。”
    興奮的抬起累得低下的腦袋，掙脫開二人，朝著前方跑去，看見前方已經鏽跡斑斑的鐵製護欄。
    透過護欄，後麵，燈火霓裳，半個城市繁華映入眼簾。
    這是山腰，鏽跡斑駁的護欄喧示了這裏的無人問津及冷清。
    在夜色籠罩下的城市更加神秘令人向往。
    五色的霓虹燈，彩色的商店招牌和彩燈在夜晚散發出使人眩暈的色彩，遠處幾幢高大建築物上從上而下設計成流水般的燈光，連那些無聞的低矮房屋也在黑暗中散發出溫暖的光線。
    昀陽走到昀宇身邊。“怎麼樣，沒騙你吧。”
    昀宇的眼睛發光，嘴角上揚，露出兩顆虎牙，臉上有著濃濃的喜悅和震驚。
    他轉過頭來。
    “恩！”
    遠處的天空盛開出一朵又一朵不同顏色的煙花，煙花爆炸聲如雷貫耳，伴隨著昀宇興奮的叫聲。
    感受到燦諾的目光，轉頭看到燦諾站在身邊安靜的看他，眼裏有著許多他讀不懂的感情。
    昀宇朝四周看了幾眼，護欄的延伸處已經被下方長的過分高的樹枝所代替，隻留下這一片開闊的視野。
    護欄下是雜亂的石堆，年久的護欄似乎是為了防止這個路段的意外而修建的。
    修建它的人定不會想到現在這裏已經變得如此荒蕪。
    “昀陽。”燦諾叫了一聲，昀陽看他。
    一朵煙花在近處爆炸開來。
    昀陽看著燦諾一張一合的唇，“什麼？”大聲地回答道。
    忽然燦諾笑了，沒有繼續說下去，他不再看昀陽，隻是望向遠方煙花盛開的方向。
    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麼。
    隻是看懂了他眼中那一種無法言喻的悲傷。
    回去的路上昀宇已經在燦諾的背上睡熟。
    “昀陽。”
    “恩。”
    昀陽抬起低著的頭，厚厚的一層雪踩著嘎吱響。
    搖搖頭。“沒什麼。”
    回到許宅，走回房間打開燈，房間裏頓時被白色的燈光填滿。
    關上門，從衣櫃裏拿出睡衣走進浴室，浴室裏傳來嘩啦啦的水聲，玻璃門上蒙上了白茫茫的水氣，冒著熱氣的水潑灑在臉上，流到脖頸和身體各處。
    用毛巾拭著濕漉漉的頭發走出浴室，打開電風吹，溫熱的風透過發絲傳到托著頭發的手指上，暖的。
    發根吹落的水迷了眼睛，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眼前出現一片灰蒙蒙的亮色光影但很快便恢複正常。
    關上燈，拉上被子，看著天花板上的琉璃燈殘留著的淡淡的光，昀陽翻了個身閉上眼。
    “你今天晚上不許吃飯！”
    “你還頂嘴！”
    “好啊！”
    “碰”的一聲。我不想關在小黑屋裏啊，這會讓我想到很多我不想想到的事，我不想去想。
    別再讓我想到那個女人了！
    “放我出去！”一聲又一聲地捶打著門，聲音逐漸小下去。
    難道就因為我不像其他孩子們一樣循規蹈矩地聽你們的話。
    什麼時候該吃飯洗澡，什麼時候該睡覺學習，什麼時候該被整齊地打扮去見各式各樣的權勢。
    不聽話要被打，不聽話沒有飯吃，不聽話……
    我為什麼要聽你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