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笑容沒有在羅伊的薄唇上保持多久。發生過太多的事情，讓他隻能冷酷麵對，心腸越來越硬。
    羅伊認為自己是個冷血的人，不需要笑容。
    可是在艾裏克斯看來，這個笑容簡直要命。
    它產生的效果是如此震撼，周圍的一切都開始像萬花筒一樣旋轉，讓艾裏克斯一陣眩暈，看得兩眼發直，渾身發軟，幾乎就要一頭栽倒。
    這一定是專門對付艾裏克斯的秘密武器！
    艾裏克斯已經可以想象在他統治世界的戰鬥中，是如何接二連三的淪陷在這個笑容裏。
    為了世界和平！需要羅伊的笑容！
    艾裏克斯太入神了，以至於完全忘了自己笑得有多傻，嘴咧得有多大。
    他笑得合不攏的嘴直淌哈喇子。艾裏克斯趕緊用手擦了擦。
    羅伊不想笑，但他沒忍住。這傻小子實在太逗了。
    小胖狗在羅伊的懷裏朝艾裏克斯發出嗷嗚嗷嗚還不成調的嚎叫。
    羅伊有點明白了。他拎著這隻在街上流浪還有辦法把自己吃成這麼胖一團的小狗，遞到艾裏克斯麵前。
    “你的狗嗎？”他問。
    艾裏克斯猛點頭。其實就算現在對方問他“你是二傻子嗎？”他也會點頭稱是。隻要能跟對方搭上話，這些都不是問題。
    羅伊把小狗塞到艾裏克斯的懷裏。艾裏克斯抱著狗，看著他，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
    羅伊說：“那……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它有主人。它在大街上亂跑好幾天了，我看見它掉進了一個坑裏，爬不上來了，就把它撿了回來。”
    那個泥坑不足一米深，因為前天的一場雨，坑裏堆積了淤泥，四壁比較光滑。小狗在坑裏滾成了泥球，胖胖的小身體和小短腿讓它爬不上來。它一直嗷嗷直叫，像小孩哭一樣。羅伊路過，順手把它拎了出來。
    這件事全程隻需三個步驟，彎腰，抓狗，直腰，被甩了一身泥是羅伊遇到的唯一的危險。
    但是在艾裏克斯的想象中，事情變成了這個樣子：
    首先要有一個危機四伏、與死神爭分奪秒的背景，隨時可能爆炸，岩漿噴發。所有人都認為這幾乎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那個坑巨大得好像是隕石撞擊留下的星球傷口，深得好像直接從地心鑽出，無底的黑暗中有看不清多大體積的恐怖怪物，無數隻翻滾著張開血盆大口。可憐的小狗緊貼坑壁，落腳處不斷掉落石塊，隨時都有可能掉下去。
    羅伊全副武裝，帶著手槍、步槍、衝鋒槍，身後還背著幾十公斤不知道有什麼用的高科技裝備。他耳邊的通訊器在緊張的倒數：200米、100米、50米……近了，更近了，10、9、8、7……
    馬上就要到了的時候，設備突然失靈。羅伊孤身涉險，腳下一滑，眼看就要掉下去了，但是幸運值破表，他及時抓住了一塊坑壁上突起的石頭，穩住了身體。可是突起經不住他的重量，開始鬆動，他又要掉下去了。
    羅伊咬緊牙關，繃緊全身的肌肉，用力一躍，跳到了小狗的位置。
    幾乎就在同時，那塊突起分崩離析，墜向坑底的黑暗，一張血盆大口猛然出現，鋸齒獠牙把石頭咬成了碎渣。
    羅伊向下看了一眼，眉頭緊皺，但是毫不驚慌。小狗撲進他的懷裏，嗚咽了幾聲，小尾巴飛快的左搖右擺。
    時間已經進入了倒計時，羅伊抱起小狗，拽著繩索向上攀援。
    突然，一隻最大最可怕的怪物張著大嘴從黑暗中竄出，整個大坑都要坍塌的震顫。
    羅伊的武器偏偏在這個時候意外的掉了。怪物眼看著就要吞噬他和小狗，小狗整隻都縮進了羅伊的懷裏。
    千鈞一發之際，羅伊手中寒光一閃，一把匕首插進了怪獸的眼睛，飛起一腳踢開了怪獸。他的身手簡直厲害得不符合任何物理定律。
    羅伊抱著小狗，開始向上攀爬，離坑口越來越近。但是已經快沒有時間了。整個大坑都要毀滅。
    外麵的人都在準備撤離，所有人都以為羅伊和小狗活不成了。
    就是大家正要放棄的時候，一隻充滿力量的手抓住了大坑的邊緣。
    時間好像慢了下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注視著坑口，等待奇跡的出現。
    羅伊和小狗爬出大坑的場景就像慢動作，深深印在了所有人的腦海中。
    人們開始歡呼，激昂的音樂響徹大地。
    艾裏克斯越想越激動得不能自已，高舉著小狗對羅伊說：“你救了它，你真是太勇敢了！你……你就像個超級英雄！”
    羅伊完全沒感覺出來這件事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羅伊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這個傻小子的話了。
    一陣奇怪的沉默。
    小胖狗又開始在艾裏克斯懷裏朝羅伊探頭探腦，求撫摸的汪汪叫。
    艾裏克斯亂揉小狗腦袋上的毛，想了想，對羅伊說：“那什麼，你想養它是吧？”
    本來是的。羅伊一隻想養隻狗，雖然他從沒對任何人說過。以前，他經曆的生活是沒辦法養狗的，他不被允許擁有什麼。
    羅伊伸手輕輕的碰了下小狗。他比他願意承認的更加喜愛它。
    羅伊說：“你養它吧，但是，別管它叫‘老二’，那也太……如果它能理解老二是什麼意思，它一定會咬你的老二。”
    他說什麼艾裏克斯都願意聽。艾裏克斯裝作非常理解的樣子一邊點頭一邊說：“好的，不叫老二，你說該叫什麼？”
    羅伊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懷裏的小胖狗，說：“笨笨。”
    笨笨就笨笨吧。盡管艾裏克斯堅信他的狗一定是最聰明的狗。
    又是一陣冷場的沉默。
    艾裏克斯想要引起對方的興趣，找話說：“其實你可以先養著，我現在還不能把它帶回去。你先養著吧。”
    他把從現在開始正式命名為笨笨的小狗遞給羅伊。
    羅伊下意識的接住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麼。
    羅伊隻是在那站著，抱著狗，麵對一個傻小子，不知該如何是好。他覺得自己差不多要和對方一樣傻了。
    艾裏克斯不安份的站著，繼續找話說：“你看，我們都想養它，這可真巧。”
    羅伊覺得自己大概是點頭了。
    艾裏克斯倍受鼓舞的說：“你，呃，你在這幹什麼？”
    羅伊指了指身後一處帶院子的舊房子，說：“我剛搬來。”
    艾裏克斯說：“這麼巧，我也是。”
    於是又冷場了。
    羅伊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說：“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艾裏克斯沉浸在那雙藍得像天空，像大海一樣的眼睛裏了。他的腦袋裏開始想象他們從拉手到接吻再到更深入的……嗯嗯需要的每一次約會，所以當羅伊問他時，他脫口而出：“我想跟你約會！”
    這次他們麵對麵的陷入了徹底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