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對他好，那是情分，不對他好，也是本分。他挑不得理。——夏曦
    夏家的大宅子有一個單獨的後院，也隻有老爺子住在那兒，說是圖個清靜。其實啊，又哪能真的清靜。兩個兒子不爭氣，老爺子到了這歲數也不敢放權，揣著捂著的，還被人天天惦記著。
    夏曦回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小半天，日頭都往西偏了。因著這趟回來也是臨時起意，為了給老爺子帶些討喜的物件，他還專門去古玩交易所上尋了幾件稀罕玩意，路上自是耽擱了不少時間。這不，剛一回來，夏曦就去拜訪了夏老爺子。
    老爺子的院落裏沒什麼名貴的花花草草，倒是種著幾畦子菜。人到老年，對於這種活動筋骨的事倒是樂此不疲。許是得了其中的趣味，每個時節老爺子都要種上一些。
    這會子老爺子正在菜畦子裏栽種一些耐冷的萵菜，夏曦看到後把袖子挽起來也下了地過去幫忙，利索的樣子一點也不生疏。
    老爺子轉頭笑了笑，額上的皺紋舒展開來，平日裏的威嚴都收起了幾分。“也就你陪著我這老頭子做些粗活，小初和小軒哪肯下地啊。”
    老爺子誇他一句是抬舉，他可不敢自誇，回道：“軒哥那是忙，小初更是幹不來這個。也就我這個半吊子，來爺爺您跟前顯擺顯擺。”
    討喜的一句話讓老爺子心情大好，挖坑撒籽的動作都快了幾分。“咱們家，就你會說話。”
    夏曦也隻是笑了笑沒再接話，踏踏實實的幫著種菜。等這畦子菜種完，他洗了手陪老爺子在屋裏坐下，把老爺子那套茶具取出來幫著沏茶。
    “小曦什麼時候去東區？”
    老爺子冷不丁的一句讓夏曦手上的動作頓了一頓，“過幾天。”他知道老爺子這是有點不滿意了，東區那地方，天高皇帝遠的，老爺子這是不放心啊。
    夏老爺子“嗯”了一聲，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緩緩開口：“我把你擺在這個位置上，你是不是心裏有怨？”
    老爺子指的是哪個位置，夏曦自然清楚。都說他會討老爺子喜歡，這些年來在夏家的地位也不低。可他隻是個養子，終究還隔著一層啊，這些又哪是輕易就能得來的。老爺子既然把他推上了這個位置，他可不得牽製著夏軒，明裏暗裏的給夏初做著擋箭牌。
    誰都知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可他若是不表現的優秀點，在夏家又怎麼能出得了頭。說來，做這個擋箭牌，也是他自個甘願的。
    被老爺子主動提及這茬子，他恭敬地接口道：“沒，這是我應該的。”老爺子對他好，那是情分，不對他好，也是本分。他挑不得理，又有什麼資格去埋怨。
    老爺子歎氣，“你也別怨我，人心都是偏的，我這麼做，也是為了夏家。”
    “我明白的，爺爺對我，已經很好了。”夏曦聽著這話沒什麼波動，神態一如既往的恭順，繼續沏著茶。他心裏跟明鏡似得，在老爺子心中也隻有夏初最寶貝。隻要利益足夠大，其實他和夏軒，都是能舍棄的。
    夏曦這態度讓老爺子很滿意，說話語氣都溫和了幾分。“你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太招人疼。”隨後老爺子話鋒一轉，“東區那地兒不錯，你心大了，自己想闖闖也是應該的。”
    老爺子雖是慈祥和氣的樣子，這句話卻讓夏曦心裏一咯噔，忙著辯解道：“爺爺，我沒……”
    夏曦話沒說完就被夏老爺子給打斷了。“你也別急著反駁，不管你有沒有這心思都不重要。我看得出，你對夏初倒是真心疼著。”老爺子眼皮子一抬，眼神中含著深意。“你對夏初好就是對夏家好，我自然不會虧待你。東區那塊你也熟了，東區以前你管理的那些產業都劃到你名下，以後算作你私人的，不用再給我上報了。”
    “謝謝爺爺。”老爺子這話說出口，夏曦也放了心。對於他去東區這事，老爺子這是同意了。他把茶給老爺子倒了一杯遞過去，端坐在了一邊。
    老爺子恩威並施敲打了一番，隨後就轉了話題，又問了一些生意上的事。對於夏曦的私事，諸如聖德那些小輩們間的玩鬧他從來不管，隻要夏曦在大事上沒犯渾，老爺子都不會過問，放權也是放的痛快。
    又說了一些雜七雜八的，這隨之的氣氛也緩和了下來，一聊就到了晚上。老爺子留夏曦吃了晚飯，這才放夏曦走。
    等夏曦走了，管家把他帶來的那些個稀罕玩意給老爺子擺上，難得誇讚了幾句：“老爺，這都是曦少爺帶過來的。曦少爺是個知恩的。”他在夏家的資曆深，這些話也敢和老爺子說。
    老爺子隨手拿起來，一個個地瞅過去。末了歎息一聲：“是個好孩子，隻是，不姓夏啊。”
    把這些東西都放下，夏老爺子對著劉管家問了一句：“小初怎麼樣了？訓練了這麼久，也該讓他練練手了。這刀不磨好，怎麼能開鋒。”
    劉管家應了一聲，有些擔憂道：“初少爺這性子，未必能管理好夏家。”
    能選定夏初做繼承人，夏老爺子自然有他的考量。帝道是深遠，王道求穩重，霸道卻是最淩厲，也最能見成效。夏家這一代人，夏軒處事穩重，挑不出錯，隻是手段太過陰柔。若是太平時期，夏軒足以守成。可過了這麼些年，夏家他兩個不爭氣的兒子挑不起大梁，已經有些人蠢蠢欲動了。要是孫子還沒個殺伐果斷鎮得住人的，夏家，估計就要走下坡路了。
    老爺子眼皮子一掀，強硬地拍了拍桌子。“他那骨子裏的邪性就該逼出來。做不到也得做。夏家總不能在我這裏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