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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值班的是睡了一下午的祁塵,而傅城也理所當然的留在車外。
星鬥滿天,風聲漸起。
傅城裹了個厚厚的毛毯靠在車門上,眯著眼養神,看著公路旁邊幽深的森林,漆黑的夜色掩蓋了他的神情。
祁塵則是盤坐在車頂,遙遙的看著虛空。
旁邊森林傳來的樹葉沙沙聲,給夜晚更添了一分靜謐。
“你叫什麼名字?”伴著悠悠的夜風,飄進傅城的耳朵裏,本就不大的聲音,更似縹緲的將要散盡風裏。
久久的安靜,久到風聲枯燥了時間,從忐忑到僵硬,車頂的人,抿著冷硬的唇,眼裏是足以使靈魂溺亡的失望和自嘲。
“傅城,被束縛的城。”淡淡的聲音隨著風,打著卷傳到某個逐漸冷硬的人的心裏,瞬間所有豎起的厚厚的牆,頃刻倒塌,暴露著那顆脆弱的卻熾熱的心髒。
似乎他還從沒在小鬼麵前介紹過自己,傅城有些恍惚的回憶著,或許從一開始,自己就是不自知的戴著一副麵具,計劃著即將的離開,每時每刻提醒著自己,要獨自離開。心裏最深處,刨開那個微笑的孤傲的自己,卻是遍布蛛網和青苔,腐爛,陰冷,麻木,享受。所以,本能的害怕著那個擁有血液一般灼熱的赤瞳少年,害怕被灼燒,連腐爛也留不住。離開他,是靈魂的叫囂,理智的宣判。
所以,從第一次見麵開始,原來自己早在自己都沒意識到時,便已做了決定。
“你覺得那幾個人如何?”傅城沒有焦慮的看著前方的黑暗,語氣淡淡問著。
“各有各的算計和目的,還沒有發現有共同利益可以短暫合作的人,隻能算作拚車的路人。”祁塵啞然的聲音,一本正經的回答著傅城的問題。
傅城微不可查的挑了挑眉,眼神也露出了幾分欣然和安慰,如此,便可安心。聲音帶著幾分輕鬆笑意,“不急,這末世便是對人心的突擊檢查,會遇到滿意的人的。”
之後彼此都不再說話,風漸漸大了起來,吹的傅城擱在毛毯外的臉生疼,便索性將整個腦袋都埋在了毯子裏,瞬間耳膜便安靜了,腦袋也開始昏昏欲睡。
大概是睡了很久,也可能是僅閉了幾分鍾,便感覺到迎頭而來的冰冷的刺激,硬生生將傅城從半夢半醒間清醒了過來,來不及臉黑便迅速丟掉毯子站了起來,戒備的看向周圍。
“怎麼了?”傅城頭也不抬的戒備的看著周圍問著。
“有東西在我們周圍。”帶著嘶啞的聲音在傅城耳邊響起,傅城默契的轉了個身,交托給彼此後背,同時不忘輕輕的敲著車窗上的玻璃。
哪怕動作再輕,在這如墨的夜色裏,咚咚的聲音也格外清脆,夾在風聲裏,有些扭曲的味道,卻格外的讓某些隱藏在黑暗裏的東西感到興奮,這聲音,指引著它們,包圍獵物。
車裏的人在戒備中醒來,彼此默契的對視了一眼,便立刻拿起自己的隨手武器,緩緩推開了車門,鐵皮尖銳的摩擦聲,劃開了夜色,為這不寧靜的夜晚拉開了序幕。
“什麼東西?”傅城戒備的看著正前方的黑暗,卻是分出了一分注意力低低的問著身旁剛出車門的眼睛男,畢竟這貨是精神異能,夜晚他看的比誰都清楚。
“具體不知道,不過數量很多,離我們五十米,並且我們被包圍了,有些麻煩。”方古玉臉色略有些凝重,要知道開車開了一路,遇到的也隻是喪屍,而這次密密麻麻的一片,卻很明顯智商比喪屍好多了。
“你上車上去,記住車門關嚴。”傅城神情凝重的碰了碰另一邊隊伍中唯一的女孩,也是隊伍中唯一一個沒有戰鬥力的人,而這次很明顯的不適合練習末世生存。
“那你呢?”卻不想林錦並沒有害怕的立刻鑽進車廂,而是扭頭一臉冷靜的問著同為空間異能的傅城,且對方看不起並不比自己大多少。
傅城很難得的愣了下,然後眨了眨眼,一臉茫然的說道,“我忘了說我小時候是個病秧子,所以從小練武,強健體魄。”
林錦了然的點了點頭,然後一臉平靜的進了車廂,緊緊關上了車門。
“這麼說,當初你說的是那小鬼一直護你是騙我們的?”即使到了這種時刻,牙尖嘴利的某隻眼鏡狐狸也不忘雞蛋挑骨頭,心理變態滿足一下。
傅城剛準備開口反駁,便被一聲低呼吸引了注意力,全身戒備起來。
“來了!”嘶啞的聲音在黑暗裏格外詭異,伴隨著一隻隻血色的眼睛在黑夜裏慢慢顯現,漸漸逼近,密密麻麻的充斥著暴戾,直勾勾的垂涎欲滴的看著被包圍的肉。
傅城略帶懷念的看了一眼那些赤色眼瞳,好久沒遛遛那小鬼的赤瞳了,雖然自己情迷赤瞳,可忘了說,他還有一個更為嚴重的密集惡心症,惡心的控製不住心裏的暴戾,想要全部碾碎。
卡擦卡擦聲,綿綿不斷的從四麵八方傳來,不絕於耳。
傅城皺著眉,他覺得他快憤怒的控製不住了,密密麻麻的聲波傳進他的耳膜,影響著他的理智,握成拳頭的手一點點收緊,心裏的憤怒在蒸騰,碾碎它們,傅城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很不對勁,可是他卻無法阻止,暴亂隻是時間問題。
“啊!!”一聲暴怒的吼聲,突然而至,直衝雲霄,攪亂了那片密集的卡擦聲,憤怒,毀滅。
而傅城卻也在被那巨大的吼叫聲打斷的罅隙裏,千鈞一發的尋回了自己的理智,卻看見眼前的場景時心更加糟糕的咯噔了一聲。
那個總是沉默的害羞的少年,此時眼睛一片血紅,沸騰,興奮,以及冰冷,直勾勾的看著離他最近的司機張強,而張強的神情依舊陷在掙紮幻境中。
傅城距離祁塵僅幾步距離,他能夠看見那個少年露出垂涎的神色一點點走近了不知危險降臨的張強,少年臉上的神色也越來越興奮,甚至喉嚨裏發出了嘶啞的嗬嗬聲。
聽肖筱說少年是惡心的喪屍時,傅城是沒多大在意的,因為他看見的少年會害羞,會生氣,會沉默,會感激,還有讓自己讚歎的赤瞳,所以傅城心裏認為著,哪怕是喪屍,也是最特別的一隻,挺有趣,不是嗎?
可當人的本性被壓製,暴露出少年最醜陋的喪屍本能時,傅城的第一反應和常人一樣,肮髒,所以不想接近。那雙自己最喜歡的赤瞳裏,已沒有傅城為之著迷的東西,和那些惡心的怪物一樣,隻有對血肉的渴望和興奮。
傅城鄒著眉,他感覺自己心髒處又開始密密麻麻的衍生出憤怒,憤怒著那隻有著祁塵模樣的喪屍,那些憤怒愈積愈烈,甚至比第一次被蠱惑時還要讓人無法控製,伴隨著絲絲縷縷的失望,好像自己喜歡的一件東西,突然變成了自己最不喜的東西,可是卻又舍不得扔,隻能強忍著厭惡,默默期待它變回來。
看著少年的嘴巴一點點湊近無知無覺的張強的脖子。傅城終於無法控製住自己,既然你無法自己變回來,那就我把你拆開再重組一次。
嘭的一聲,伴隨著某隻喪屍少年的垂直落地,傅城終於感覺心裏的憤怒好像發泄了出去,緩緩放下剛剛命中目標的腳,步伐輕鬆的走向濺起一地灰塵的地方。
到嘴的肉飛了,喪屍少年被激怒了。一臉扭曲的從地上緩緩爬起,看向正走向自己另一隻食物,新鮮血肉的味道讓本來盛怒的喪屍少年再次激動,他感覺到自己懵懂的心裏叫囂,這隻食物是獨一無二的,讓他更迫切想將之拆之入腹。
傅城挑著眉看著向自己嗷嗷直叫衝來的少年,少年如此活潑的樣子倒是他認識以來第一次見到,可惜了。
喪屍沒有意識,隻有捕獵的本能,它的行動對於習武的傅城來說破綻太多,限製它的行動並不難,唯一有點麻煩的是,哪怕變成了喪屍,但它使用異能的本能還存在,傅城有些應對不暇,卻又無法暴露了自己的真實實力,要知道,車裏還有一個正常人,而且那個眼鏡狐狸男尚還不清楚究竟有沒有清醒,他可是精神異能,說不定此時正在惡劣的看戲。外麵圍的一圈不知名東西在祁塵喪屍化了時,就一直佇立不動了,既不靠近卻也不離開,頗為頭疼。
在傅城被水箭刺中第八次時,傷口處傳來的密密麻麻的痛,鮮血的味道讓不知力疲的喪屍越來越興奮,攻擊也越來越密集,鮮血的味道隨著風往四周飄散,密集的卡擦聲再次蠢蠢欲動的響起。
傅城終於黑了臉,在被第九次刺中,堪堪避過喪屍陡然劃過的利爪。眼睛狠狠掃了那依舊陷在自己精神世界的倆人,狠厲的視線重點招待在那個正閉著眼的眼鏡男上,傅城便義無反顧的迅速跑向那密集的卡擦聲裏,身後緊緊跟著不停嗬嗬吼叫的喪屍少年。
少年,既然有精力,那就來殺怪吧。
隨著傅城的身影隱沒入黑暗裏,某個原本一臉猙獰扭曲的眼鏡男,緩緩睜開雙眼,露出一抹奸詐的笑,抬手揉了揉臉,看了這麼久的戲,臉都僵了。危險也解除了,該上車睡個美容覺了。大大的打了個哈欠,目不斜視的拉開車門便閃了進去。
暗淡的月光下,隻留一個大塊頭在冰冷的夜風裏,神色扭曲著。而不遠處的地方,則還有一個身影在一群怪物堆裏廝殺。
天色由沉澱的黑,一點點被稀釋暈開。當第一抹刺眼的光線自東方迸射而出,傅城伸手擋了下,毫無風度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才緩緩睜開雙眼。
自上而下望去,遍地的動物殘骸,沾了血的灰色毛皮,凝成黑色的血塊。傅城視線並沒有在這些殘骸上流連,準確的找到了自己的目標,一個身體結構還算完整的,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全身浴血看不清正常樣子的,不知是喪屍還是人的,不明物體。
傅城從樹上躍下,踩著肮髒的碎塊,不緊不慢的走至人形物體身邊,抬腳踢了了踢,沒有聲音,沒有顫動。傅城才頗為嫌棄的從空間拿出昨天晚上被這小鬼打濕的毛毯,將之整個像裹屍一樣裹了起來,然後整個使力便將對方扛至肩頭,緩步走進了森林裏。
祁塵是被傷口突然被刺激到,活活疼醒的。醒來便看見自己裸身在一個熟悉的水缸裏,冰涼的水絲絲縷縷浸到傷口裏,腐蝕一般的痛。全身大大小小的數不清的傷口處流出絲絲鮮紅色血液,整個身體好像被拆骨重造了一般的痛,來不及感受究竟有多痛,昨晚的記憶便哄的一聲傾瀉而出,本就蒼白無血色的臉,此時更是泛著死氣沉沉的青灰色。嘴唇咬的死死的,全身禁不住的在水裏微微的顫抖,激起一圈圈微小的漣漪。
“知道怕了?”熟悉的聲音帶著三分戲弄三分惱意自少年身後響起。
本就陷在恐懼裏的少年,完全聽不到傅城話裏的戲弄,敏感的感受到了傅城的憤怒,並且被心裏的恐懼,無限度的放大。不停戰栗的身體緩緩停止,感受到的隻有被冰凍的寒意以及恐懼。身體不自知的做出蜷縮的狀態,雙手摟著膝蓋,身體慢慢下沉,就像又回到了那個冰冷的漆黑的地方,誕生出了自己這個惡心的怪物。唯一的溫暖也是來源於自己的血肉,他曾經嚐試過吃自己,太痛,痛的甚至自己唯一的溫暖也在慢慢流失。終於遇見了那個不怕自己的人,他會給自己香噴噴的帶著溫度的飯吃,雖然他的不懼怕隻是建立在無知之上,可是這樣一個被自己努力隱藏的秘密也被暴露在他的眼睛之下,可他依舊沒有露出憎惡的神色,雖然他的不嫌棄隻是因為自己從沒入過他心,可是這些都沒關係,隻要他不拋棄自己就行。可是,如果這些,在直接麵對一隻想要吃了自己的喪屍時,還會不會依舊存在,自己當時是真的想要殺了他,吃了他。
傅城麵無表情的站在少年身後,看著冰冷的水完全淹沒少年,看著水麵不停破裂又重新出現的氣泡,傅城站在那裏動也沒動,就那麼靜靜的盯著水麵看,看著那個如嬰兒一樣懷抱自己的少年。
清晨清冷的陽光開始變得灼熱。嘩啦一聲水麵破碎的聲音,蕩起一串水珠在陽光下反射著璀璨的光。
傅城手中提溜著赤裸的少年,泡的有些蒼白的傷口不停滴著水,少年耷拉的頭顱和緊閉的雙眼,睫毛處顫動著一顆要落不落的水珠,像極了眼淚。
傅城終是無奈的歎了口氣,大抵是他上輩子欠他的,隨手收了那缸水,認命的開始給少年擦幹淨再擦藥,雖然他也不知道喪屍擦藥究竟有沒有用,看他知道痛應該是有用的。簡單的包紮了一下,便給對方穿上了幹淨的衣服。隨後像抱小孩一樣,將沒有意識的少年擱置臂彎處,另一手托著對方雙腿,向著車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