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謝皇上救命之恩。”
    穆染天龍袍加身，俯視跪在腳下之人。“非要做到如此嗎？”
    “小人不明白皇上所言。”
    “刺殺一事，你事先知曉多少？朕給你這一次，辯解的機會。”你究竟知不知道，齊修拿你作餌？你當真狠心一次次用自己的命，換我被齊修利用？
    容月低頭不語，身體微微發顫。
    “鬼麵的主人，京兆尹那裏很快就會有答案。我不親自查，是不想日後你怨恨我。”
    也許你是不知道的吧……
    就像你不知道，我究竟有多怕失去你……
    穆染天忽然提高聲音，“景華是朕唯一的弟弟，朕不希望他死！”他死了，這江山又要交給何人？我又該如何拋下一切，與你廝守？
    “告訴你的父親，不要再觸朕的底線。”
    一直不語的容月忽然反駁道：“父親不會刺殺王爺。今日之事更非家父所為。”
    不為自己辯解，出口便是維護齊修。
    苦澀在心內慢慢溢開。
    穆染天笑：“難得他一直將你這個好兒子蒙在鼓裏。”
    你對他言聽計從，尊敬愛重。他呢？怕是連你也想一起殺了，再嫁禍戎王，借朕之手血洗朝堂，解了他的彈劾之危。
    月，你可知道，我有多怕……
    我怕趕不及！
    怕那枚暗鏢不夠快！
    怕不能救下你的命！救下我的命……
    所幸上天眷顧。你安好，我也方能保有理智。看破鬼麵瞥向卿欒那一眼的玄機。
    “家父未無隱瞞。”容月再次開口，仍舊是為齊修說話。
    未無隱瞞？那就是……你全部知道？
    心中苦澀漸濃，化為蝕骨之痛，痛遍全身！
    穆染天不再說話，容月卻是突然開口問道：“皇上為何如此針對家父？”這話他問的有些大逆不道，卻又合情合理。為了自己父親，有什麼不能問的？哪怕是名義上的父親。
    容月問的直白，穆染天便也答得直白：“因為他利用你！甚至屢次用你的命來利用！從皇宮登台，到端午龍舟，再到戎族和親，他不知道利用了你多少次。八年前那一次，也是！”
    容月心中掠過震驚。麵上卻是神色不變，說出了穆染天一直試探來試探去，不願直白問出的問題的答案。
    你究竟知不知道齊修在利用你？穆染天不敢問。
    而容月卻是回答了這個問題：“容月甘心被利用。”
    “甘心”二字，容月說得聲音很輕，但卻是格外清晰堅定。
    心間有什麼漸漸凍結、破碎、剝落。然後隻剩一片荒蕪。
    “齊熔月！”你甘心被利用，便來逼我也被利用嗎？
    一聲怒吼，後麵的話，穆染天說不下去，隻在心中呐喊。
    你又知不知道，我不甘心！
    如果這利用背後，是用你的命作為賭注，那我寧願從未認識過你，愛上過你……
    如果我的愛，是你甘心被卷入京都一個又一個權利的漩渦的因，那我真的……寧願從未！愛上過你……便也不會有如今這樣的果。
    可我還是想要知道，你有沒有把我放在心上，哪怕隻是那一次。
    將晨曦劍橫在二人之間。
    穆染天指著劍鞘上一個被劍痕刻花的傷疤問：“那麼，那一次呢？你也是心甘情願被利用？”
    容月低頭看去，手不自覺想要摸上月晏劍鞘上的那個刻字，卻是發現今日他根本沒有帶劍出門。
    一瞬間明白什麼，晨曦劍鞘上，恐怕曾經也有一個刻字吧。刻得什麼字呢？“天”又或者也是“月”？
    月晏，晨曦？
    那便應該是，一個月，一個天。
    “怎麼不說話？”穆染天問的有些顫抖。
    容月伸手撫摸被劃去的刻字，想，如果是齊熔月會怎樣答。不知為何，他不想再用“忘了”來回應麵前這個男人。他不是齊熔月，可如今替齊熔月活著，是不是也該如唱過那樣多的戲一樣，入戲一點，忘情而演。
    “我……”心中帶著淡淡傷感，“我，……”
    還是不行！他不知道自己在執拗什麼……我不甘心！四個字，該是很好說出口。他是不甘心！不甘心，麵前這個男人，對著自己時，隻是穿過他，與另一個男人說著綿綿情話。
    又不甘心，不能用木容月的身份出現。
    “不要說了。”穆染天回身。
    已經猜出了答案，何必再自尋煩惱。
    “上馬吧！”
    疾墨跟隨著伴伴跑來，那樣聽話。穆染天覺得在情這一字上，自己還不如一匹馬，忽然有些想笑。
    二人騎馬下山，容月隻覺得心裏很冷。好像少了極其重要的東西。
    穆染天偏頭，看向容月冷清的側臉。想，為何那一日，他竟然會留下月晏劍鞘上自己刻上的“月”字，反而劃去了他刻在晨曦劍鞘上的“天”字。
    究竟是，抹去了“天”，還是抹去了穆染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