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絕情已逝,癡情可生? 第二十六章 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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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的京都,最為美豔。
滿城的落英,桃紅粉白。瀟瀟暮雨,夾雜著飄灑的桃瓣,空氣中彌漫著清香的淡淡甜蜜味道。
容月自那一日後,至今未醒。
桃花落盡,牡丹開。他依舊沉睡。
這沉睡中的,並不是如春花一般燦爛的夢境。魔鬼一樣的夢魘,在容月眼前一遍遍重複上演。那似乎就是他遺忘的過去,硝煙四起,刀槍撞擊的錚鳴,血流成河的泥土。
“少主!快逃啊——”
“城已經守不住了!”
“蒼天有眼,讓吾兒活……活下去……”
“快逃——!”
“不要報仇……”
“少主!”
“不要……報仇……”
“吾兒活……下去……”
“容月,好好,活下去!”
“少主,奴才在此與您拜別了!”
“不——!”
“不要——!”
“啊——!不要!不要,丟下我一個……”
“父親——!”
陌生的臉孔一遍遍浮現,終於和記憶裏那張慈愛的麵容重合。眼淚順著臉頰緩緩流下,緊緊皺起的眉宇顫動著舒展開來。刺目的晨光攝入一雙幽深的眼眸,卻是沒能點亮晦暗的瞳仁
“父親……”溫涼如水般低沉的嗓音,帶著濃濃的悲傷,和恨意。
蘇醒的記憶,遠比他以為的更加沉重。夢裏的戰爭,也並不是他原先以為的戰爭。噩夢一樣的現實,那是他一輩子都不能忘記的,血海深仇!
城破之時的場景實在太過震撼!
父親的頭被一劍砍下,他卻隻能躲在為了護他已經死去的家仆懷裏,動彈不得。
從牢牢抱住他的,已經有些僵硬的臂膀縫隙中,他撇見的一道凜冽寒光,還有父親滾落的頭顱,在眼前一遍又一遍回放。頭被砍下那一瞬,噴濺出的鮮血,刺進他大睜的眼裏,血色,模糊一片……
滿城的血水似流不盡的長河之水。明明是滴雨未下的大旱之年,空氣裏卻盡是潮濕的腥甜味道。
他趴在死去的家仆懷裏,不敢動分毫。眼淚已經流幹,難以忍受的饑渴讓他不得不張開幹裂的嘴,任已經腥臭的同胞之血流進嘴裏,流進心裏,流進靈魂裏……
屠城的軍隊整整三日才走。數萬人的鄴城,安靜到詭異的程度。
整整三日不敢合眼,身體早已僵硬麻木。在屠城軍隊走後,他費力扒開家仆的手臂,爬出層層死人,在仿佛彼岸花海一般靜謐豔紅的鄴城裏,獨自行走。
他記得!他發誓!他要活下去!活下去,報仇!
穆染天聽到一聲輕嚀,丟下朱批的筆,快步走到床前。半蹲下來,將臉盡可能地貼近床上之人。在見到那雙細長幽深的眼睛,也正回望自己時,穆染天微皺的眉一下子展開。
“你終於醒了!”
極盡溫柔的一聲輕歎令容月停頓片刻,他看向穆染天的眼神也隨之閃爍幾下,“嗯。我醒了,七皇子殿下。”
“你都想起來了?!”七皇子殿下,雖然疏離但卻意外熟悉的稱呼。
容月虛弱笑笑,溫似春風撫麵,“或許,該稱您為陛下了。”
“不,叫我的名字吧,我想聽你叫我的名字。”
“嗯,穆——染——天。”容月點頭,一字一頓。
“白靈和憶丹,她們……”略微遲疑,還是開口問出。
“她們都好。你在乎的,全都完好無損。”穆染天卻是脫口而出。他高大的身軀俯下,在容月耳邊輕柔低語,“如今你大病初愈,不要再為這些勞心,就在辰宇宮裏好好修養。”
“陛下,這辰宇宮,原不該是小人住的地方……”
“你還要走?”穆染天的笑僵在臉上,不可思議地看向容月。
容月迎上他的目光,點點頭,道:“您如今貴為皇上,總該納妃封後,為皇室繁衍子嗣。小人……”
“我不需要什麼子嗣!我隻要……”穆染天一把抱住容月纖細的身體。
“天道倫常,就該如此!”容月打斷穆染天的話,“陛下,不要再……咳咳咳,再執著……咳咳!”
“有沒有怎麼樣?”穆染天慌忙鬆開禁錮容月的手。
“我無事。請陛下放小人離開。”
“不!”
穆染天鷹一般銳利的目光,讓容月仿佛缺失一角的心,猛然一顫。
“陛下,放……”
“明日再說吧,你臉色十分不好。”
穆染天此刻心中似乎有火再燒!這一切,又都回到了當初的原點!當初的原點!為什麼不可以?為什麼非要管什麼天道倫常?!他是皇帝,是至高無上的權利的象征,難道還不能為所欲為?
可,對於容月,叫他如何拿皇權來壓?這個人外柔內剛,最是倔強高傲。清清冷冷的一個人,偏偏笑起來讓人如沐春風,但其實呢?他與他朝夕相處兩載,再清楚不過。那個人是沒有心的。他可以悲天憫人,可以軟語溫順,獨獨不能低下那高傲的頭顱,看上自己一眼。
穆染天一手扶正容月的身體,一手順勢將一個軟墊塞入容月身下。
“喝點清粥吧。我親手熬的,你自己來?”
容月的目光卻是在遞到麵前的勺子上停留片刻,並沒有接。他抬眼看向穆染天。
“殿下……”
“嗯?”
“我沒有力氣了。您喂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