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絕情已逝,癡情可生? 第三章 不能再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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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梨園眾人例行每日清晨的吊嗓。
容月依舊昏迷不醒。
武升端著一碗剛剛熬好的藥,進得屋來。
“溫婉姐,我來照顧容哥吧,你去歇歇。說不定晚上,你要登台。”
“我不去!班子裏那麼多人,我要照顧容哥。”
溫婉有些憤憤。一向溫柔的她,此刻心裏焦急萬分,橫豎左右,什麼事,都不對她的心。一想著容哥可能就這樣走了,她是寧死也不願意離開半步。
武升心知勸不動她,微微歎息,走到床前,將藥碗遞給溫婉。又俯下身,伸手抱起容月輕飄飄軟綿綿的身體,讓他倚在自己懷裏。冰冷的毫無溫度的身體,如果不是胸前還有微弱的起伏,他幾乎以為容月已經死了。
“容哥,你多少喝點。不喝藥病怎麼會好?”
溫婉一勺一勺喂著容月,藥汁卻絲毫進不得容月嘴裏,悉數順著唇角留了出來。
“我來吧。”
武升接過湯匙,一手捏開容月的嘴,一手將藥順進他的嘴裏。可容月早已沒了吞咽能力,藥汁不過是含在嘴裏,不一會兒,便又順著唇角留下。
溫婉瞧著,背過身,擦著眼淚。她不知道容月還能撐幾時,沒有大夫,藥也喂不進去。
武升看著溫婉的模樣,心裏也極不好受。這世上,他最親近的兩個人,如今一個昏迷不醒,一個傷心欲絕。
他捧著藥碗的手更緊了幾分,似是下了決心一般,側身抓起容月的衣襟,將藥碗對準容月的嘴。事到如今,也惟有暴力一點逼容哥喝下藥去!
他一邊灌藥,一邊揉捏容月的下頜。一碗藥下去,不知是灑得多,還是喝下去的多。武升也無暇顧及這些,將空碗遞給溫婉。
“溫婉姐,你再去熬一碗吧。容哥一次喝得少,那便多喝幾次!”
溫婉聞言有些呆楞。但很快,她便打起精神,一碗接一碗地端藥進來。兩個時辰過去,容月的臉上竟然真的有了一絲血色,連帶著呼吸也明顯了起來。
傍晚時分,梨園終於等來了開戲的聖旨。
穆染天依舊坐在昨日的位置。隻是今日,並沒有其他大臣前來觀戲。僅他一人。
戲還是昨日那出,換了武升來演。他身材較容月,要更加寬大一些,扮相也更英武。
穆染天看著抬上唱戲的人,微微眯了眼。
這不是昨日那個人。
洪徽之在後台悄悄觀望著穆染天的表情。雖然遠了些,但他還是看出皇帝的不悅。心裏越發不安。究竟為何,皇帝昨日明明不喜這戲,今日卻還要再聽一次呢?
這一次,穆染天倒是從頭聽到了尾。隻是昨日那個戲子卻一直沒有出現。他的臉色變得陰沉起來。
“昨日唱戲的那個呢?”
“回皇上的話,昨日那名戲子染了風寒,不能唱了。”李貴小心地回著話。
“哦?朕為何不知。”
“這……皇上您日理萬機,這等小事,奴才豈敢讓陛下煩憂。”
穆染天玩味一笑,“讓徐長壽去瞧瞧,到底什麼風寒,連朕的旨意也敢違抗。”
“是。老奴這就去。”李貴趕忙回身,吩咐手下的小太監去太醫院宣旨。
皇上先前的旨意,並沒有指明第二日要哪個戲子來唱,如今卻又不滿意今日登台這位……李貴心中雖有疑惑,卻也瞧出了幾分端倪。
梨園暫住的皇宮教坊裏。
溫婉看著前來問診的徐長壽,一時激動地不知道該如何說話。隻愣愣地呆立著,心中隻有一個聲音,容哥有救了!容哥有救了!
“姑娘!姑娘?”徐長壽捋著自己的花白胡子,麵容慈祥可親。
“啊?啊!”
溫婉回過神,一把抓住徐長壽的胳膊,就要下跪。
“大人,您一定要救救容哥。求您一定要救他!”
“姑娘,你先起來!快起來!哎呦!我這老身子骨,經不起姑娘的折騰呦!”
徐長壽大叫一聲,溫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恭敬道:“溫婉失禮了。請大人責罰!隻是容哥他……”
“老身自當盡力,請姑娘帶路吧。”徐長壽無奈搖頭,語氣卻是平易近人。
當徐長壽看到床上昏迷不醒的容月時,大為一驚!
這與月妃有五分相似的容貌,讓他不停地捋著胡子,在屋子裏轉悠。月妃堪稱當今世上第一美人,卻是紅顏薄命呐!如今這個少年……
徐長壽轉悠一陣,覺得自己還是不要生事,好生聽候皇帝陛下的差遣便是。他伸手開始細細為容月把脈。
脈息懸弱,且有分離之勢,這是命不久矣的征兆。肺脈損傷成這個樣子,而且留有長期積累的毒素,肯定是哪個庸醫開得藥房。心脈也毀的七七八八,難再堪重負。如此一副身體,竟還能唱出昨日那一出精彩絕倫的戲。
徐長壽捋著胡子,一路查探。忽然,他按在容月腕上的手停頓一下,又用力幾分。損毀的心脈深處竟然有另一生機,蓬勃而起。這脈象……奇怪!著實奇怪!他從醫數十年從未遇到過這樣的脈象。
溫婉看著徐長壽臉上越來越嚴肅的表情,心情跟著跌落穀底。容哥這是沒救了?不!不可能!她害怕,卻又不敢貿然打斷宮中太醫的診治,隻得心急地等待著。
“這位相公的身體……恐怕再難調養好了。”
良久,徐長壽鬆開容月的手腕,深深歎一口氣,道。
“不!請您一定治好容哥。宮裏的太醫都是活神仙,您一定有辦法的!”
溫婉說著就跪下磕頭。她態度激動,已是有了哭腔。
“老身隻是說這位相公的身體難以調養。他暫時還沒有性命之憂。”
徐長壽吃力地拽著激動不已的溫婉。
溫婉聽到徐長壽的解釋,一愣,“可是容哥從昨晚就一直沒有醒來……”
“那是自然。他身體虛耗嚴重,昨日勉強登台,所以才會勞累過度,昏睡不醒。如果想要保住他的命,第一條,便是這戲不可再唱!”
“不可再唱?!”
武升剛剛下台,卸了行頭,就匆忙趕來照顧容月。沒想到一進屋子,聽到的就是容月不能再唱的消息。
“老身說的都是為了這相公好。他長期服用有毒的藥物抑製咳嗽,導致肺部積累了大量毒素。”徐長壽捋著花白胡子,細細解釋,“除了肺腑,他的心脈也受了重創,支持上台恐有危險。就算好生將養著,也最多一二年好活了。”
“不……”溫婉隻說一個“不”字,就哽咽地再難出聲。
另一邊武升也是濕了眼眶。他總算明白,容月近來越發細心地傳授他戲功的原因。原來,原來竟是……
徐長壽無奈,好好安撫了傷心的二人一番。詳細交代了調養的注意事項,開了藥方,又仔仔細細演示一遍最佳的煎藥法子。這一折騰,便是一個多時辰過去了。
勤政殿內,穆染天左右翻閱上奏的折子。他翻得極快,似乎有些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