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相濡以沫 第四十五章 落葉飄零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285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第四十五章 落葉飄零
謝謝/ty和紫的長評,抱抱!終於有人覺得俺寫得還行,願意不辭辛苦的大把留言!激動中……那就繼續加一卷吧,按照原來的思路寫(本來偶想下一章就寫一句“從此老頭和老太太和和美美過了一輩子”滴!)。好不好的,看下去吧。還有一卷,嘿嘿!
=================================、
自從與三阿哥相遇之後,允禵禁止弘明和錦寧和外麵有任何的聯係,侍衛人等亦不得與外麵交結勾連。總算平平穩穩的度過這段日子。
雍正九年冬天,素素和允禵正在院中呼喝對打,拳來掌往,大汗淋漓。塔布隔著院門,尖聲道:“啟稟十四爺,尚書馬爾汗大人奉皇上的旨意來了。”
素素接過福嬸捧來的白巾擦擦汗,狐疑的看看允禵。允禵低頭不語,徑自沉默著,過了一會兒才說:“老十三的丈人,原該見見的。”看來,他和雍正之間的隔閡甚至比當初有過之而無不及了。素素道:“那我去給你準備些克食,一會兒回來墊補些。”
允禵點點頭,轉身大踏步的走了。
一直到晚上,允禵才回來,吃了些東西,悶頭看書。素素道:“飽了嗎?”
允禵點點頭。
素素又說道:“出去活動活動吧!”
允禵抬頭看看她,又狐疑的看看外麵。
素素道:“我們出去,把眼睛蒙上,做太極推手,你看如何?”也不管允禵同意不同意,拖了他就往外跑。
招呼福嬸取一個布條來,把允禵的眼睛蒙上。允禵趕忙攔住道:“慢著,為什麼隻蒙我一個人?”
素素道:“我功夫不如你嘛,自然要睜著眼!”允禵知道她是強詞奪理,也懶得鬧,隻懶懶的隨著她去。
素素見他無精打采的樣子,也不多言,待到蒙好之後,兩人搭手過招,比起上午的虎虎生風,這裏似乎更加陰柔而沉悶。
允禵少年時喜歡布庫勁擊,圈禁後,一腔力氣都發泄到武藝上來。隻是,力盡之後,反而更覺悲涼無奈。太極原本是民間武學,多為漢家子弟習練。與滿人崇尚的強弓怒馬背道而馳,允禵本也不屑。隻是因為素素的原因,初時隻是學些入門功夫,練得久了,體味出一些門道,漸漸喜歡起來。年紀見長,對人生感悟自是與少年時不一樣,又經此磨練,對太極越發的推崇。素素本就是個中高手,以太極開解允禵的心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太極推手不是一般的攻擊運動,而是兩人的手臂相搭,在意識指導下,進行往複摩蕩,目的在提高皮膚的觸覺和靈敏。推手中忌“抗”忌“頂”。因為以大力勝對方,違背了太極陰陽轉換,引進落空的道理,素素要練推手,也無非是借推手中太極陰陽,剛柔相生相克的過程,要允禵不要忘了物體兩麵,福禍相依,浮生如萍,不必計較的道理。
允禵眼前一片漆黑,隻能憑著手上的感覺和腳下的步伐,摸索著素素的位置和體態,捋、擠、按、采、捩、肘、靠、繃,動作略一過火,手上的動作已經變化,身子擰轉的稍微慢了些,腳下有些踉蹌。心裏一急,後背刷的冒出一身冷汗,就在這時,臂肘處敏感的覺察到有風掠過,一個粘字訣,就跟了過去,身形堪堪帶正。方才明白,是素素在引導他。這裏正在慚愧,素素的動作似乎有些變化。允禵連忙收斂了心神,漸漸神形合一,即使不睜眼睛,允禵也可以清楚的感覺到素素的位置和變化,有風,有息,有靜,有動……
素素的動作輕柔,呼吸輕緩綿長,非要全神貫注的凝聽才能發覺。好在允禵天天和她在一起,也有取巧之處。因為素素身體屢遭大患,多次死裏逃生,即使現在休養生息,身上仍然有一股淡淡的藥香。允禵平日不覺得,這時卻是分外的敏感。素素見幾次都被他粘的緊緊的,索性閉息凝神,動作更加的輕柔。
可是無論素素怎樣遮掩,允禵總能正確的找到她。須知,兩人用情深厚,彼此心意想通已久,早就靈犀共享。別說近在眼前,便是遠在天邊,彼此感知亦可未知。允禵找到素素,猜測她的舉動,自是不費力氣。素素初時難解,久了也發現這一點,嘴角不由得掛上一絲微笑。殊不知,此時允禵的嘴角亦是笑意濃濃。切磋中,情濃愛意蕩漾其中,醇香沉厚如經年老酒。
推手以沾、粘、連、隨為法則,以舍己從人為根本,久而久之感覺靈敏、知己知彼。拋棄了視覺的幹擾,身體中其他的感官愈發敏銳,允禵漸入佳境。素素向下來力,允禵就引她入地;素素向上來力,允禵就引她上天。直向來力,就引她前進不止;素素的力量撤退,允禵便趁機加力,使她後跌。左重則左虛,右重則右渺。二人來來往往不下百餘招。
此時,各自好勝之心陡起,打起精神,全神貫注的你來我往。論功力,允禵或許不如素素;可是就體味太極三味而言,允禵的經曆幫了他太大的忙,進退之間,頗有道家無為之態,間有釋家禪味其中,倒是端方的很。素素受師娘影響,其實頗為固執,性情極端激烈,且拒絕無為禪味,自有自己的應對方式。打起太極來,虛空時留幾分實力,用力處偏是虛空,虛虛實實,十分的詭異。達爾其站在旁邊看著,心中驚疑不已,仔細揣摩時,又獲益良多,不禁看的如醉如癡。
“好!”看到精彩處,達爾其忍不住高聲喝好,兩人精神一散,各自退開,看看達爾其相視一笑。允禵揮揮手讓他下去休息,塔布和福嬸服侍兩人就寢。
躺在床上,借著推手時的曖昧,兩人又如膠似漆了一會兒,方才分開。漸漸的,喘息平靜下來,允禵這才支支吾吾的說:“今兒馬爾汗過來,說老十三走了以後,皇上身邊也沒了親近的人,希望我能幫他。我沒同意。”
素素道:“為什麼?你不願意出去?”
抓過素素的手臂枕在自己的頭下,允禵歎口氣,說道:“幫忙倒是無所謂。問題是老四為什麼想要我出去?你看,論才學,三哥可是比我高;論武功,還有年輕的老十六,更別說朝裏還有張廷玉嶽鍾歧舒哥兒一幹文臣武將。若是早幾年那會兒,或許我還信,現在他羽翼豐滿,哪裏需要我幫忙!如果說是老十三走了這件事刺激了他,讓他記起還有我這個弟弟,就更沒有道理了。別忘了,三哥是怎麼進來的,更何況我這個八爺黨!”
素素側過身子,麵朝著他,說道:“或者是十三爺臨終時,囑咐過什麼?”
允禵搖搖頭:“不可能。一般人或許人死萬事休,說些實話或者平常不敢說的。我們是萬萬不可以的,老十三最清楚,他死了,還有一大家子人要靠著他留下的那點恩德過日子。揀這些敏感的事情,說些沒結果的話,萬一觸怒龍顏,不是讓整個怡王府遭殃嗎?以他的平日的為人,肯張這個口兒嗎?”
素素遲疑道:“那為什麼還要宣你?”
允禵喃喃自語:“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這個老四,有時候想一出是一出,根本沒道理。不知道是福是禍啊!”
後來素素才知道,允禵豈止是沒答應,簡直是――,他告訴馬爾汗,讓他轉告雍正,“殺馬爾汗乃任事!”
私下裏,素素問允禵,允禵說是警告一下這個老頭兒,聰明的就離他們兄弟的事情遠遠的,別跟著摻和。老十三已經死了,保不住你了!
後來,馬爾汗果然離的遠遠的,大概也教育過他的親外孫,小怡親王弘曉也能潔身自好,保得全家平安。這也是允禵能為自己兄弟做得最後一件事了。
答案很快就給了出來,幾日後,聖旨諭令允禵遷至圓明園關帝廟。
這比他們揣摩的結果要好很多,允禵和素素竟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也懶得再去猜測。弘明本來有機會回去,可是想起那個家裏也未必有自己的地方,隨即作罷,自願帶著錦寧和永忠,陪著允禵他們搬家。
很久沒騎馬了,允禵輕輕的撫著馬背,眼裏充滿了依戀的光彩。輕叱一聲,翻身而上。一些新來的侍衛嚇了一跳,怡親王早就不能騎馬了,而這個圈禁中的十四爺不僅容貌依然俊朗,身形也如年輕人那般矯健。不愧為帶兵打仗的人!心裏都暗暗的佩服。
素素一時興起,也乘了一匹馬,和允禵並轡而行。允禵終究是過四十的人了,雖然心裏想極了縱馬狂奔,麵子上還不得不擺出沉穩持重的樣子。素素知道他的心思,忍不住偷笑,招來數隻白眼。看在旁人眼裏,自然是眉目傳情,盡在不言中。更有那些年輕的親貴子弟,剛剛被雍正提拔上來,對十四爺也沒那麼多尊敬,見素素雖為少婦,卻別有一番純真風味,自然要多看兩眼。
允禵看在眼裏,又看見素素眼裏隻管追著自己,有點自豪有點酸。細細看了,才發現,素素已經脫盡了當初的戾氣,眉目之間全是少婦的嫵媚妖嬈,加之她本身的清雅氣質,竟混合出一種難以言說的風流。騎在馬上,雖是女兒身,顧盼間,亦有天地由我自由來去的瀟灑。突然間,允禵竟然有一種,素素乘風而去的惶恐,打馬上前,近些方才醒轉。多少,有些別扭。
素素不知道他別扭什麼。一路前行,突然前麵來了一匹馬,凝目細瞧,竟然是舒哥兒!
素素和允禵在一起久了,也明白這個時候絕非見麵敘舊的時間。不由得皺眉看向允禵。舒哥兒雖然現在已經是二品大員,見了允禵依然下馬行禮,恭敬如舊。允禵很是受用,心情甚好的叫起。
舒哥兒看見素素先是一愣,繼而回了允禵的問話。他們這才知道,原來,舒哥兒剛剛領了差事,允禵在圓明園的事情都歸他管。允禵不陰不陽的問道:“怎麼?前方打得那麼熱鬧,你不去瞧瞧,回來陪爺?”
舒哥兒苦笑了一下,嶽鍾岐和當年的年庚堯相比固然溫和許多,卻一樣的自視甚高。對他們這些親貴出身的人,甚是看不起。舒哥兒的官職,固然是祖宗蔭蔽,但是他自己出生入死,深入敵後探聽信息,件件功勞拿出來都是數一數二的,幾次衝突下來,嶽鍾岐已經不能容他。借著曾靜的事情,重新調整軍隊的人事,就把他調回關內。
怡親王當初很是欣賞舒哥兒,曾經和雍正提到過。借著十三爺的光,雍正本來想安排他個肥缺。偏偏趕上老十四換地方,沒人負責。自從馬爾汗被罵走之後,朝中大臣對這位跋扈的爺已經是能躲就躲,上躥下跳,找關係躲著。雍正就想到舒哥兒了。
到園子裏安頓好,第二天,允禵叫過舒哥兒詳細問了,才知道雍正竟然直言不諱的說,你當初跟老十四打過仗,是他帶出來的兵,伺候自己的主子也是份內的事。定然不會象別人那樣害他。都老大不小的人了,還圈什麼圈,差不多就行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允禵和素素一說,素素道:“那為什麼雍正不放了你?”
允禵看看屋頂,斟酌著說:“我猜老四的身體已經不行了。”
什麼!
允禵道:“你知不知道唐太宗臨死的時候,把一個叫李績的大功臣給貶了。當時的太子李治不明白為什麼。太宗告訴他,我死以後,你把他官複原職,他會對你感恩戴德,死心塌地的為你效力。否則,你小小年紀,憑什麼讓他們替你做事!”
素素道:“你是說,皇上把你放在這裏圈著,是留給新帝的禮物?”對雍正大病的傳言,素素也略有耳聞。但是據說不是很厲害。
允禵點點頭:“他已經沒了關我的心思了,卻又為後人鋪路的必要。既要讓我好好呆著,又不能給人留下把柄,否則新帝放我的時候就會為難。你說,這種情況下,還有誰比舒哥兒更合適呢?”
素素狐疑的說:“皇上的身體真的那麼差了?”
允禵擺擺手:“看看三哥和老十三就知道了。我們兄弟從小就鬥,那時才多大?十幾歲吧,就跟著那些白頭重臣,算計這個,防著那個。你看老十三才比我大兩歲,最後一次來咱們家和七十歲老頭子似的。我以為是病的,沒想到連身體好,看的開的三哥都老成那個樣子了。若不是這些年我在這裏跟個神仙似的過日子,恐怕現在也是我的死期了吧?唉,我們一年就是別人的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心血都耗盡了。”也許想起了以前的腥風血雨,允禵久久的沉默著,沉默的讓人窒息,良久,允禵方才吐出一句喟歎:“耗盡了……都耗盡了!我也――”
後麵的話沒有說出來,大將軍王――恐怕也死了。
過了幾天,雍正又到園子裏住者。允禵和素素說:“若是他不見我,身體或者是真的出問題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什麼問題,整整一個冬天,雍正沒有宣允禵。
舒哥兒已經不再是當年的憨少年,隻有在他失態的時候還能仿佛看到當初的模樣。
那天正好快過年了,雍正帶著一大班人又匆匆趕回宮裏。園子裏恢複了往日的寧靜,允禵和平常一樣中午要小憩片刻。最近,允禵越來越黏人了,大概年紀大了,彼此都有些依賴。素素終究年輕些,正好今天不想睡,一個人在院子裏遛達。
這個院子比他們的小院大多了。至少是三進的。最後一進,被允禵改成了小型的演武場,周圍被花樹環繞著,其中一棵桂花樹,下麵有些石桌石凳,組成截然不同的天地,別有情趣。為了這些花草樹木,兩個人還起過口角。允禵認為,它破壞了本來的陽剛威武之氣,不倫不類。素素搬出天地萬物,陰陽相生相克的大道理,繞著彎子說了半天,自己都暈了。允禵不知道想起什麼,突然改變了主意,不僅同意素素弄這些花草,還親自列出單子。看到單子,素素嚇了一跳,上麵赫然列著要一棵大槐樹!雍正正在生病,你還弄棵鬼樹!允禵倒是沒想那麼多,看素素著急的樣子,幾次欲言又止,終究什麼也沒說,最後氣哼哼的換成桂花樹,才算平了一場風波。好幾天沒給素素好臉色就是了。
素素在後院繞著繞著,就繞到牆角,看著比景山低些的院牆,腳趾頭篤篤的蹦了起來。一個新來的年輕侍衛,見素素“鬼鬼祟祟”,已經盯了半天了。此時,更加篤定素素是要“圖謀不軌”,妄圖“越獄”!
素素哭笑不得麵對指控,心想,若是允禵聽見了會不會以為自己紅杏出牆?可惜這些不能講。隻能乖乖的被“押解”回自己的住處,路上試圖說明自己隻是轉轉,小侍衛根本不聽。虎著臉跟在後麵。
允禵迷迷糊糊剛睡醒,看不見人正惱火。抬頭隔著花窗,見素素在一個年輕侍衛的“陪同”下回來,還一臉的笑意,無比的――“燦爛”!允禵越看越惱火,眼看素素扭著頭比比劃劃的說什麼進了屋門,拐進了裏間。站起來,就要說話,突然看見那個“年輕”的侍衛竟然膽大妄為的伸手去“摸”素素的胳膊!手一抄,也不知抓了個什麼東西,呼的一下,帶著風聲就砸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