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風波惡 第二十二章 遊獵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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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遊獵皇城
雍正慢慢的踱著。寂靜的夜裏,曾經刺耳的笛音,也變的輕柔婉轉起來。長長的永巷中,厚重深沉的夜色似乎多了幾分跳躍的色彩。雍正吃驚的看著眼前的流動的夜色,問身邊的蘇公公,“培盛,今兒這夜色怎麼不那麼黑啊?”
蘇培盛看看天,今天是朔日,沒有月亮,星星到是挺亮的。對雍正的脾氣還沒有摸透,不敢妄加揣測,對道:“想必是天上星子照的。皇上龍馭出行,自然有五彩流光相隨。”
雍正知道他沒看見什麼,但是自己的確是感覺到夜色的變換流動,莫非自己命中注定是真龍天子?因為兄弟的反對和各種流言的圍攻,雍正表麵強自鎮定,心裏也打著小鼓。因其不可說,故不可明解,最是那些奇奇怪怪、似是而非的東西大展身手之時。以雍正的精明,看到這種現象,也逃不脫自得。心情大好。
笛聲清越悠揚,雍正細細聽了,脫口吟道:“若耶溪邊采蓮女,笑隔荷花共人語。日照新妝水底明,風飄香袖空中舉。岸上誰家遊冶郎,三三五五映垂楊。紫騮嘶入落花去,見此踟躕空斷腸”竟是李白的《采蓮曲》。
素素隔牆聽了,也是一愣,他們兄弟到都算是風雅之人,看來所謂“紈絝”,不能用在這裏。先前的戲弄之意已經淡了些。知道雍正過來,搗亂已經沒有必要,轉身進了自己的屋裏,便要休息。蘇培盛已經帶著掌燈的太監打頭進來,素素手中執笛,負手立於庭中,不拜不跪,斜睨著站在門口的雍正,默然不語。
蘇培盛急走幾步趨前說道:“大膽!聖上麵前怎能不拜?!”
素素看了他一眼,慢慢抽回手來,笛子一下一下的敲打著手心,說道:“當然不能不拜。不過,我不想拜,公公以為如何?”神情淡然,語氣輕鬆,仿佛在嘮家常,氣得蘇培盛袖管微微顫抖,腳底陣陣寒氣,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倒!
素素意在挑釁,專注的盯著雍正,隻要他有任何不利的反應,這個黑夜就是她逃離的最好時機!她不是很能沉住氣的人,拖的時間久了,不知道又有什麼變故。看著雍正,素素希望速戰速決,慶幸一時的心血來潮。至於蓉蓉,看樣子,雍正還不能把她如何,先各自自救吧!
雍正一掃幾日的陰鬱,爽快的揮揮手,讓蘇培盛退下,說道:“不想就算了,朕今日想請教先生,無所謂君臣之儀。”說著徑自進了正堂。素素一向覺得自己很“特別”,今日卻被雍正將了一軍,可是生平僅見。呆愣片刻,竟有一種難得同類相向的親切,微微一笑,跟了進去。
雍正是個精明人,抬頭見素素臉色晴霽,就知道自己說對話了。想到曆代明君都有“親賢”之能,自己也不例外。嘴角一勾,微昂著頭坐下。
蘇培盛端茶倒水,宮人送來炭盆。素素靜立一旁,想著何時出去。
雍正斟酌著用詞,說道:“先生在此住得可習慣?”
素素道:“不習慣。這裏有股腐臭,熏得難受!”
“噗”,雍正不提防噴出口中的茶水,蘇培盛趕緊遞上帕子。素素不鹹不淡的又跟了一句,“看,連皇上都被這臭味嗆到了!”雍正再也忍不住了,放聲大笑,指著素素說道:“哈哈哈,你真是,真是個寶啊!”
可以直爽,可以任性,可以誇,可以罵,但是“寶”是什麼意思?此時,素素覺得雍正也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撇撇嘴,找個地方自顧自的坐下。
雍正的涵養比素素好,真要硬撐著不說話,素素比不過人家。冷眼看著雍正興致勃勃的討論笛子和蕭的區別,素素心裏已經打消了衝出去的念頭。沒有別的原因,就是覺得有傷風雅,想起德文,想起允禵,那些聽過她彈奏的生人,或死人,在這寂靜的夜裏,突然有些傷感。
雍正發現素素在走神,問道:“先生,先生?”
素素驚醒,有些茫然的看著雍正。回過神後,點點頭,道了一聲:“失禮了!”
雍正啞然失笑,這時候才道歉,不是有些晚了嗎?轉念一想,所謂名士風度,無非如此。想必她已經將自己引為同好,這才以禮相待的。打著哈哈問:“先生方才在想什麼?”
素素收回神思,不想多做耽擱,肅容說道:“在想,皇上究竟想怎樣處置草民?”話一出口,雍正臉色一板,屋裏的氣氛驟然緊張。自己先前的行為倒像是刻意討好她了,反被她兌了個釘子,頗覺麵上無光,慢慢的說:“你以為呢?”
素素到是老實的說了一句:“天心難測!”
雍正見慣了深沉機敏之人,麵對素素略帶天真的直白有點不適應,還以為是在罵自己喜怒無常,冷冷的哼了一聲,手中的茶盞也重重的慣在桌上。
素素看著周圍跪倒的人,屋子裏靜悄悄的,大氣也沒有,不覺皺了皺眉頭。有這麼可怕麼?雍正看素素一臉不耐煩的掃視著眾人,更加生氣。說道:“既然你這樣逼朕,朕也不得不殺你!”
素素吃驚的看著他,“我什麼時候逼你了?逼你殺我自己?”雍正原本是習慣性的為自己找借口,即便他不是皇帝,作為皇子,也沒人敢和他一句一句的掰斥。碰上素素,算他倒黴。這回輪到他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了。
素素道:“你讓我猜你的心思,我猜不出來。但是若是問我怎麼想的,我可以告訴你,我就似乎想出去。”
雍正道:“怎麼,朕虧待你了?這紫禁城多少人想進來還進不來呢!”
素素反諷道:“天牢何如?做牢頭尚可,蹲大獄幾人喜歡?!”
放肆!雍正被氣得不輕,嘴唇微微哆嗦道:“你敢這樣和朕說話?!敬酒不吃吃罰酒!朕倒要看看你有幾個腦袋!”
素素看他生氣似乎頗為開心,笑道:“不多,就一個。不管你是誰,這腦袋一定要小心伺候!”
雍正道:“哼!你武功盡失,如何伺候自己的腦袋!還在這裏口出狂言。朕看你是頑劣成性,不可救藥!”
素素道:“沒有武功,還有一顆心。”伸手一指外麵的路,說道:“我寧可死在衝出去的路上,也不會留在這裏苟活!”
雍正不怒反笑:“荒謬!在這裏,豈能由你選擇!朕偏要你活,還要你在這紫禁城裏活著!來人,把她押下去。讓粘杆處的把她的人給我廢了,然後送到乾清宮做事!”
有兩三個侍衛一擁而上,伸手搭臂,素素閃身擰腰。眾人隻覺的眼前一花,人已經到了外麵。“倉啷啷”,一時刀槍並舉,雍正被護在包圍圈之外。素素看看天外,東方已見微明。心中也仿佛被扯開了一條縫隙,透出清清微風。抬頭朗朗一笑,對雍正說道:“江湖之中,殘廢之人何其多,無不身懷絕技!武功一途,內力固然可以錦上添花,技能稟賦亦可自保。皇上想不想見識見識?”
雍正不愧為雍正,一時慌亂之後,很快鎮定下來。這裏是皇宮大內,別說她一個廢人,就算是絕頂高手,又能怎樣?不想讓人說自己小氣,正色說道:“吳素素,朕憐惜你是人才,給你機會。你若識相,就應當棄暗投明,為朕效力。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不回枉開殺戒!”
素素聲音清朗,說道:“皇上厚愛,素素感激不盡。隻是素素一生行事,或有愧於天地德行,唯獨本心二字,卻不曾虧欠一分。小女心中已是無限光明,不勞皇上掛心。山野之人,不識教化,才不足取,德不足配,效力二字不知從何說起。”素素眼珠一轉,戲謔的問道:“莫非皇上要收民女入宮,以效魚水之歡?哈哈哈!”原本粗鄙之事,放在她的口中,隻讓人覺得十分可笑,侍衛中有人嘴角微動,強自按下!
雍正並非好色之人,素素亦非絕色,加之向被人重視者乃是一身超絕的武藝和灑脫不羈的言行,容顏如何反倒被忽略了。雍正因她參與當年雍邸之事,心結頗深。一樁樁追究起來,沒有一樣關涉風月。如今被素素故意曲解,在不知情者看來,似乎他竟是好色之徒!雍正最要臉麵,登基未久,就有“好色之徒”的嫌疑,氣得手腳冰涼。
素素笑聲止歇,繼續說道:“皇上若有雅興,不知可有博弈之興?”
雍正揚眉不語,素素說道:“螻蟻尚且貪生,素素不才,亦惜項上人頭。既然皇上於武學之用頗感興趣,不如讓素素演練一番。若技不如人,情願引頸就戮;倘若僥幸出得皇城,能否請皇上法外開恩,留素素一條生路?”說白了,就是“我要打出紫禁城!老四,你敢不敢接我的戰書!”
雍正自小習練“布庫”,知道弓馬武藝無不講究氣力。素素身受重傷,又是一介女子,就算有些本事,又能翻起什麼滔天巨浪。朕就不信皇宮大內,那麼多的高手侍衛,還攔不住她區區一個小女子,說出來都是笑話!這樣的戰書,接下都是丟人。可是不接吧,人家已經放話了,傳出去好像自己仗勢欺人,還坐實了好色的名稱。更何況,想到就此可以名正言順的除掉最後一個知情人,雍正開始權衡。
沉吟半晌,方才說道:“你尊前無禮,原本是大逆不道的行為。念在你曾經有功於怡親王,又是個人才,朕就給你個機會。不過,這裏是內院,你隨朕到養心殿去,從遵義門到軍機處值房,不過百米的距離,朕這裏大概有百十來人,你若能穿過,朕便由得你去。”
素素欣然點頭,單手執蕭,微微躬身,讓皇上先行。雍正拂袖而去。
此時已近五更,到達養心殿的時候,幾位軍機處的大臣都跪在地上。素素沒理他們,借著晨光,打量著周圍的地勢。
養心殿應該在乾清門的西側,出遵義門是一條大約兩丈多寬的長街。沿著這條長街走大概二十丈左右的距離,就是乾清門前的廣場,軍機處值房就在這個廣場的西側。也就是說,出了這條長街,右手就是軍機處的值房。素素心中冷笑,就算自己真出去了,剩下的路怎麼走?雍正說讓自己活,可沒說怎麼活,關在牢房一輩子,也是一種活法。眼下,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仗著藝高人膽大,素素輕輕敲著手裏的簫管,必要的時候,這個東西要換一換。
那邊已經勸的差不多,皇帝的意見沒人敢駁,呼啦啦出來一堆人,烏泱烏泱的。除了皇帝一人,一身明黃,其他人都像是一團影子。
隨著雍正手一揮,素素裹入人團中,大概隻有百十來人,卻長槍短劍無所不用。幾個回合下來,素素知道這裏麵有幾個好手,但是也就是幾個而已。但是使長槍的顯然是訓練有素的將官,彼此配合十分默契,若不是仗著身法靈活快捷,素素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逃脫。
天色大亮,太陽還沒有出來。即便如此,人們還是覺得人群中不容易發現那個影子一樣的身形。雍正看著慢慢向內右門湧動的人群,心裏升起了不妙的感覺。素素的傷勢並沒有大家看到的那麼重,或者她根本就已經好了!一絲猙獰的表情閃過他的臉上,低頭對旁邊的圖裏琛吩咐了兩句。圖裏琛領命而去。
素素越戰越勇,因為是賭約,還存了一絲善念,不到萬不得已,決不傷人性命。用的最多的是輕身功夫,閃展騰挪之間,手下明顯留情。那些領頭的侍衛沒有雍正明確的指令,不知道輕重在哪裏,隻希望困住素素,以活捉為上。雙方交手還算客氣。
眼看到了內右門,素素見天光大亮,時間拖得有些久了,心中大急。舉目向內右門看去,身子左側有一隻紅纓子紮向腿部,素素不退反進,騰身一個小跳躍,宛若耍雜技一般,腳尖輕輕點上槍身。那侍衛們一人動,必得全動,此時已經有長槍從前後左方紮來。素素從遵義門打出來就發現侍衛們太過依賴這套陣法,是以早就爛熟於心。左腳踏身左側的槍身,右腳高抬輕落,宛若浪尖上的舞蹈,飄飄然高蹈淩虛。空中身子扭轉閃過前方紮過來的長槍,借著力氣,縱身踏上一個侍衛的頭頂!
那人隻覺得頭頂似被人拍了一下,抬頭看去,素素已經翻身躍上內右門,轉身沒了身影。旁邊的人,包括遠遠的雍正,都隻覺得從烏鴉鴉的人群中突然衝出一隻白鶴,身姿輕盈優雅,掠過內右門。
呼啦一下,人潮似乎被什麼牽著,從內右門穿過,雍正也顧不得形象,急急跟在後麵,來到軍機處的值房。素素並沒有停下來,反而一鼓作氣欲越過隆宗門穿過外廷殺將出去!照現在的情形,除了弓箭,似乎沒有東西能夠攔住那隻“飛鳥”!
就在這時,有人高喝了一聲,“吳先生,莫非不顧姐妹之情了嗎?”
素素扭頭一看,氣得銀牙咬碎,雍正,你個卑鄙小人!玉簫揮灑出一片寒意,人群分散處,竟是向著軍機處而來。
允祥沒想到蓉蓉會被押在宮裏,看她神色昏昏的樣子,似乎服了什麼藥物。心裏大急。抬頭想要說話,卻看見雍正正看著素素奔來的方向,單手拈須,神情頗為得意。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
素素來勢甚急,眾人趕緊護在雍正麵前。素素停住腳步,氣息微微有些不穩,喝道:“你究竟想要怎樣?”
雍正慢條斯理,仿佛逮到耗子的老貓,不緊不慢的笑道:“先生果然是好本領,演戲功夫也高。連朕的侍衛們都沒有發現先生身體複原如此之快。既然先生已經來到這裏,朕就要遵守諾言,放先生一條生路。”說完,故意停下來,看看素素。
素素臉上掛著冷笑,靜待下文。
雍正道:“先生有兩個選擇,要麼自廢武功,朕自會收留你;要麼就要虧待一下先生,找個陰涼的好去處!先生以為如何?”
素素抬手一指:“她呢?”
雍正道:“她冒充宗室,欺瞞先皇,實屬罪無可恕。又枉殺皇室後裔,大逆不道至極,雖曆極刑不足以明典正!”
素素還沒說話,就見東麵的人群一陣騷動,一個人跌跌撞撞的衝了過來,口裏還喊著:“皇上,法外開恩。臣弟願領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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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趕在民政局下班前領到證了,我們兩個都有點不適應。仿佛對方突然多了兩個角,或者自己有鼻屎沒擦幹淨一樣。但是,無論如何,把神聖的男女關係置於法律的保護之下總是通常的做法。
真誠的回顧過去的感情經曆,愛過的,錯過的,氣過的,厭過的,都是心頭的彩虹,記憶天空的星子。相信是三生石上淡淡的一筆,在拂塵輕揮的刹那,有些牽絆產生;或者是一次不經意的回頭,還彼此一個微笑,一滴眼淚。前方路途漫漫,請各自珍重!
買了一套北洋時代的曆史散文,很滑稽的真相。還有一本《天公不語對枯局》,晚清的曆史沒有教科書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