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
    雖然無關緊要，但還是承認了心裏那一點點的失落感。
    走了？他去哪？
    好奇之餘，慢慢沒了清醒，困意開始侵蝕每一個腦細胞。
    這是韓淩以放假以來做的第一個夢。
    夢中的背景像膠片中快速播放的片段一般虛擬朦朧，辨識不清，唯一能捕捉到的就是麵前那張仍舊幹淨俊逸的眉眼。
    “淩以……”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看過去寧天在對他笑，想跑過去抱他，可是為什麼身體動不了？
    周身的空氣像是被灌注了粘滯的透明液體，每一個分子都與自己的身體嚴絲合縫，拉扯著自己一點點都動彈不得。心好焦急，拚盡所有的力氣想要碰觸近在眼前的那個人，無奈周圍的一切都在阻礙。
    麵前像是阻隔了一道透明堅硬的牆，他的一顰一笑都看得分明，手伸出去卻是一片冰涼。
    “寧天！”內心所有的急切和無奈化作一道聲嘶力竭，而那個人還是不為所動，原來自己的聲音他都聽不到。寧天卻像是對他失望了，低了頭不再看自己，一眼沒再留下就轉身走掉。
    他沒有等我。
    眼睜睜看著他離開，自己卻在這透明濃稠的牢籠桎梏裏掙紮，久久不能自由。
    一個人，又隻剩自己一個人。
    四麵八方的孤寂氣息洶湧而來，包裹著自己幾乎不能呼吸，急得想哭。後麵卻傳來一聲聲叫喊：“淩以！淩以！……”
    如同救命的稻草在關鍵一刻阻止自己下陷，拋下眼前的懸崖絕壁，應該轉身，轉身，轉身看到……
    韓淩以睜開眼的那一瞬間被外麵照進來的陽光刺了眼，趕緊又閉上。不清不楚的夢在這個時候戛然而止，隻剩下撕心裂肺的感覺扯著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
    這般真實，讓人懷疑是夢境還是現實。
    寧天的離開，透明的阻隔。
    轉身最後看到的，到底是誰。
    ……
    明天晚上就是除夕，奶奶叫了韓淩以幫忙炸小酥肉。
    熱烘烘的油鍋開著大大的口，裏麵翻滾的小肉塊裹著薄薄一層麵粉變得金黃，香味飄了好遠。院子大門沒關，韓淩以看到門口有隻黑色的小狗在往裏望。
    韓淩以拿袋子裝了一把炸好的肉塊，出了院子門口放在小狗麵前，小狗開始還有些警戒地看他，聞了聞，再聞了聞，頭就埋到美食裏再不起來看他。韓淩以覺得心情很好，像是天空那樣的澄藍色。
    剛起身打算進去的時候，後麵有個聲音叫住了他。
    “淩淩？”
    久遠記憶中的熟悉聲音，轉過頭，幾分陌生的臉。
    ……
    韓淩以記得自己還在鎮上上小學的時候，最喜歡跟林家那個大自己兩歲的哥哥玩。那時候的娃娃們都不愛和比自己小的孩子湊一起，覺得小孩子會拖後腿，林家哥哥卻不會。韓淩以最好的朋友就是他，他最好的夥伴也是韓淩以。不僅因為兩家挨得近，兩家的大人關係都很熟。
    林佳禾比韓淩以大了兩歲，在學校裏卻隻比他高一年級。韓淩以記得小時候兩人一起上學一起放學，放假了會一起去自家那片的後山玩，會在後山上抓野兔，野兔機靈的很，倆人經常一撲就一身的土。夏天還會到別人家的園子裏偷摘桃子吃，摸了桃子又摸臉上的汗，弄得臉上癢得很難受，韓淩以就一個勁笑他，他卻不惱，跟著咯咯地笑幾聲，還拿自己的衣服幫韓淩以擦汗。
    林佳禾是當時學校裏數一數二的厲害人物。林佳禾不像韓淩以那樣學習好，從小就淘，林家媽成天在淩以爸爸麵前說淩淩如何如何好，腦子好使總是全班第一，自己家的孽障就是扶不上牆，成天鬧事闖禍，總有一天要氣死了全家。
    小時候的韓淩以性子恪純，一副好心腸，天真的笑總是掛在臉上，成天林哥林哥地叫。林佳禾卻覺得這個弟弟心思太簡單，有時候還會善良的過了頭。
    有一次下午放學後林佳禾和同學在校門口比賽玩彈珠，讓韓淩以在一邊等等他，想到他的時候發現韓淩以在遠處跟一個他不認識的人說話，那人蓬頭垢麵，肩上背一個破爛不堪的大袋子，是個討飯的流浪漢。
    有點不放心，於是盯著那邊的情況，見到韓淩以給了他一張紙幣，那人還是沒離開，兩人不知道說著什麼，再過一小會見韓淩以跟著那人就要走的樣子。林佳禾這下警醒了，連忙跑過去拉住他，厲聲厲色地質問那個流浪漢要幹嘛，那人看著這孩子有些難對付，悻悻地快速離開了。
    韓淩以還沒反省過來似的，問他為什麼對人家那麼凶。林佳禾無奈，敲了他的頭：“以後別隨便聽信陌生人的假話！剛才那人是想把你騙走賣了你！”
    小小的韓淩以頓時嚇得不輕，臉色煞白，瞪著圓溜兒的兩隻眼睛問：“真的？他是騙子？是人販子？！”
    不止這一次，還有數不清的很多次，被同學坑，被朋友騙。
    韓淩以學習好，樣子還長得俏，班裏的女生一大片都爭著想跟他坐同桌，勞動課上韓淩以身邊總是會簇一團女生跟他一起做實踐課。這些都讓不少的男生嫉妒他，但他們都知道林佳禾這號學校風雲人物是他哥，雖然不是親生的，所以也隻能暗地裏給他使絆子。
    林佳禾深刻意識到這個弟弟太過簡單，即使被人欺負了也不自知。說難聽了就是比別人少個心眼，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太好騙了。難不成這孩子所有的心眼都用在了學習上？
    後來韓淩以一家人搬到父親上班的另一個城市，在新的地方上了初中，高中。開始的兩年裏還會在寒暑假的時候見到林佳禾，後來初三的時候聽奶奶說林佳禾也跟著去外麵打工的爸媽搬走了，之後就再沒見過，差不多四年了。
    “林哥？”韓淩以也愣著，看到向自己走來的這個高個子男生，越發熟悉的感覺，尤其是近距離仔細看到他那雙和以前一模一樣的銳利眼睛，透著熟悉的凜冽的光，眼角的地方還是記憶中的黑色一點。
    “真的是淩淩啊？！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呢！”
    韓淩以不好意思彎了彎嘴角，其實心裏是很激動。
    他對林佳禾這個哥哥還是感情很深的，隻是後來林佳禾也搬走失了聯係，碰上那段時間自己準備中考，後來自己的父親病逝，從那之後自己的性格也變了很多，所以就對他淡忘了。
    小時候的記憶一篇篇像日記簿的紙頁一樣翻過心裏，唰唰的聲音是童年回憶的主題曲。
    幾年不見，他心裏的林哥變了很多。原來一副圓臉蛋長開之後成了現在瘦削的棱角分明的臉型，兩道眉勁長入鬢，配著他那雙細長尖利的眼睛，完全沒有了小時候那種調皮搗蛋鬼的影子。現在的林佳禾，不笑的模樣應該是俊冷的，多了幾分成熟穩重。
    “我外婆讓我來給你奶奶送東西的，走，咱進去說！”林佳禾一手拉上韓淩以的手腕往裏走。
    韓淩以看到他右邊的耳朵上帶著一顆閃亮亮的水鑽耳釘，耳朵後方有一個延伸到脖子的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