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高三上半學期的最後一天，高一高二前幾天就完結了期末考，人去樓空，隻剩他們這一年級的教學樓還剩最後一天的熱鬧。
    各教室裏還保持著昨天考試時的樣子，同學們叮叮當當整理著桌椅，揚起薄薄一層塵霧。一班的班長張家樂忙得焦頭爛額，一邊往地上灑水一邊指揮大局，招呼這個人把後麵黑板擦幹淨，委派那個人把窗戶開大散散濁氣，衛生委員柯秉南也沒閑著，剛把幾個黑乎乎的拖布涮得能看出來點兒原來的顏色，看到幾個偷懶的男生，抓起旁邊一攤抹布扔過去：“別鬧了都利索點兒！”
    水痕在地上延伸，混著塵土劃出難看的軌跡，張家樂灑水灑得龍飛鳳舞，一個不留神一瓢水就沿著圓滑的弧形蕩過去，地上沒濕，張家樂看到汙水就落到一雙紅白撞色高幫帆布鞋上，此刻白已成了灰黑。
    不好，灑別人腳上了。
    張家樂視線像攝像機一樣自下向上勻速移動，定格在比自己高一頭的水平時，畫麵中赫然出現一張精致完美的臉，正是學校裏的第一公子，安大少。
    天呐！天呐！
    張家樂此時已經呆若木雞，手裏的水瓢咚地一聲掉進水桶，濺起的水花撞到自己的眼皮上也忘了眨眼，安雲城就看著這男生一動不動地由著臉上的水珠劃過眼睛流到嘴上，安雲城嫌惡地皺皺眉，不自覺地蹭蹭自己的嘴皮。
    一旁的柯秉南也有點嚇破膽，看著自家的班長像隻呆雞，悄悄碰碰他小聲喊“班長，班長！”末了趕緊換上一張及其諂媚的笑臉對上安雲城：“安少，安少你息怒，息怒…”
    “你怎麼過來了？”局麵僵持之際，身後清冽的男聲響起，安雲城轉頭看到要找的人：“這不是來找你麼，哥鞋都髒了，呶？”看著自己嶄新帥氣的鞋被汙水弄髒了大半，一陣心煩，轉過臉對依然呆雞的張家樂狠了狠眉眼。
    韓淩以看著班長那副待宰的可憐模樣，過去推了推他讓他先逃命，跟安雲城說：“那是你不小心，班裏都在大掃除，你過來湊什麼熱鬧。”
    張家樂像被救於水火中，感激地看著韓淩以，走之前慌張地對安雲城連鞠幾個躬：“安少對不起！安少對不起！”末了逃命一般地離開。
    安雲城也懶得理他，跟著韓淩以走到他座位邊兒，“寧天還沒來？”
    “嗯。”
    坐在寧天座位上，看著自己的鞋又是一陣氣結，這是前幾天他媽剛送他的最新款式，看到的第一眼自己就特別喜歡。韓淩以遞過來紙巾，“擦擦吧。”
    精致的臉上是糾結的表情：“很不爽。”
    韓淩以無奈笑笑：“你不會找張家樂的麻煩吧。”
    他倒不是擔心安雲城會因為這點小事去找班長的茬，隻是覺得丁正凱知道了這事應該會替自家老大出頭。
    安雲城下巴一揚，眼睛眯起，“在你眼裏哥就這麼小氣？”
    “是。”韓淩以一本正經地回答，看著安雲城慢慢變臉，覺著他還真像個孩子，不由得笑起來。安雲城看出來他是故意的，一下子拿胳膊勒住韓淩以的脖子往自己身上帶，“哥小氣是吧？哥小氣？”兩人扭鬧在一起一片樂嗬，惹得周圍幾個女生側目，小聲議論。
    “安雲城什麼時候跟韓淩以這種冰塊這麼交好啊？”
    “韓淩以冰塊怎麼了？那也算美男呢！”
    “還是安少怎麼看都完美到無敵啊！你看他眼睛多迷人……”
    ……
    班主任嘮嘮叨叨一個多小時，順帶著把期末考試的數學卷子也講了，成績已經登記成表，全年級隻有兩個滿分，老板告訴大家兩人都出自他們一班，說到此處班主任臉上的神情自是驕傲不可言說，至於是誰，大家紛紛猜測，議論聲嗡嗡響起，老師也不賣關子，正是他一向得意的門生韓淩以和寧天。
    同學們的目光都向自己這邊投射過來，寧天在課桌下偷偷握緊他的手，他看著寧天，笑得安心。
    安果也為他們高興，是由衷的。
    她心裏無比確定寧天就是應該閃光奪目的，而寧天身邊的人，每次看過去他身邊都會有一個韓淩以，她的好朋友。從來都不會覺得怪異，因為安果覺得他倆身上有同一種氣質，配在一起有一種莫名的和諧。
    但什麼時候這種和諧的畫麵開始變得扭曲，開始會覺得寧天身邊的一切影子都那麼礙眼，真想讓寧天一個人獨立於自己的視線中，或者最想要的，是寧天身邊的那個人隻有她自己。
    ……
    最後一次班會散場，教學樓裏又熱鬧起來。
    遠遠看見楚烈和周耀揚在他們三班的門口杵著，一黑一白，一高一低，有些滑稽，這麼不搭邊兒的倆人還能每天湊這麼近，韓淩以感慨緣分真是個奇怪的東西。
    丁正凱和丁甜倆人一前一後走出教室，略有怪異的氣氛。周耀揚急忙湊上前不知跟丁正凱說了什麼，“滾！”丁正凱笑罵，一把推開周耀揚，快兩步緊跟在丁甜後麵。
    寧天跟他說明天就要去北京，而且這一個寒假估計都不得消停。父母都是本地大學的教授，自然要利用寒假過年的機會各處奔走為兒子打關係，順便在北京過個年。寧天對這些有點頭痛，他知道可以依靠自己的實力去爭取更好更遠的前程，但是麵對父母的安排無奈少了幾分，因為他們的打算永遠都要比自己更多一層保障，在名為愛的光環下，寧天不會有過多的理由拒絕，不是沒有獨立和主見，隻是性格中過多溫柔孝順，天生沒那麼多反骨，何況父母這些行為確實無可厚非。
    “那隻能開學見了，我過幾天就得回老家。”心裏很舍不得，故作平常的語氣卻沒能騙過寧天。
    “想我就給我打電話，我不會關機。”寧天捏捏他的臉，隻有薄薄一層皮肉，“趁著過年你給我養胖一點，回來見你還這麼瘦我會懲罰你。”
    “胖不胖我也沒辦法，不要為難我。”韓淩以少見的撒嬌語氣，抓住寧天的胳膊，寧天抓了他的手，冰涼沒有一絲溫度，塞到自己衣兜裏。
    “硬性規定，要執行。”語氣堅定，表情卻柔成一汪水。
    “我盡力。”淺淺一笑，出塵般的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