踮起腳尖，旋轉，落下。踮起腳尖，旋轉，跳躍，再跳躍，落下，鞠躬。一個人的舞台，刻苦的練習，這支名族舞，已經有四年不曾跳起。
    原吩不知疲倦旋轉了一圈又一圈。四年太長了，熟悉的動作何時變得陌生。
    “原老師。。。。。。”
    原吩動作一頓。教室門口扒著一個孩子，睜大眼睛新奇的看著裏麵。
    “瑞雪，那麼晚了，媽媽還沒來接麼？”原吩歎口氣，蹲下身把瑞雪抱在懷裏。
    瑞雪皮膚像雪一樣白，眼睛明亮。這本來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孩子，但是她很胖，是中班最胖的女孩子。
    “媽媽很忙。。。。。。”瑞雪有點怯懦。中班的小朋友還不知道什麼叫嘲諷，不會排斥最胖的瑞雪，但是孩子的童言無忌總是最傷人。
    瑞雪是我們班最大的胖子，大胖子！調皮的孩子還會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指著瑞雪，瑞雪白白胖胖的醜死了，你媽媽是不是要把你養到過年殺豬吃。
    原吩這年剛畢業，第一次踏入幼兒園。對於處理小朋友之間的紛爭還無從入手，隻知道情感教育和道德教育對於小朋友來說必不可少。他當著所有小朋友的麵教育，不能歧視胖子。隻是孩子哪裏知道什麼是歧視。原先從不叫瑞雪胖子的孩子也開始知道，原來瑞雪是胖子，大家都那麼叫，那我也叫吧！
    出乎意料的，瑞雪從來不哭。被叫豬不哭，生病不哭，放園隻留她一個人不哭，她甚至還會幫助保育員阿姨打掃衛生。瑞雪，這樣一個靦腆懂事的女孩子。
    “今天原老師送你回家好不好？”瑞雪木訥的點點頭，跟在原吩後麵去拿書包。
    原吩拉著瑞雪的胖手，遷就著跟瑞雪走的很慢。“瑞雪啊！以後叫媽媽早點來接，今天確實太遲了。。。。。。其實，原老師很喜歡瑞雪，瑞雪是個堅強的孩子”。
    瑞雪笑了一下，眼睛更加明亮。
    燈光忽閃，昏暗的街道添上幾分蕭條。房屋牆麵上寫著拆遷兩個大字。樓道裏白色牆壁脫落，露出裏麵紅色磚塊，一樓走道窄小，常年照不到充足的陽光，陰冷的空氣直往脖子裏鑽。
    “就在二樓，瑞雪有鑰匙麼？”老式樓梯台階有點高，瑞雪走上去很費力，原吩牽著她胖乎乎的小手，一階一階往上走：“瑞雪，有些路要自己走哦，瑞雪是不是看到老師跳舞了？瑞雪能幫我保密麼？”
    瑞雪低著頭跟著原吩的步伐，輕輕笑了一下。瑞雪不愛說話，瑞雪畫畫不好，瑞雪很胖，瑞雪吃飯慢吞吞，瑞雪不愛和小朋友一起活動，瑞雪不可愛，但是瑞雪很善良。別的老師不喜歡瑞雪，原吩喜歡。
    “有鑰匙麼？”
    瑞雪放下書包，在書包裏摸索，拿出一把孤零零的鑰匙。
    打開門，五十平米的房子一覽無餘，兩室一廳。住的久了天花板泛黃，牆壁顯得斑駁。
    “要老師陪你等媽媽麼？”不放心瑞雪一人在家，決定在這裏陪陪瑞雪。
    瑞雪點點頭。原吩看到她肥胖呆滯的臉一閃而過的期待。
    “跳。。。跳舞。。。。。。”。瑞雪期待的說道。
    原吩頓了一下，走進廚房，幫瑞雪準備晚餐。跳舞。。。。。。不能了。。。。。。我，已經放棄跳舞了。瑞雪，原來你也喜歡跳舞啊！想到她白胖的身體，原吩無奈的搖頭，夢想的前頭總是有無窮的阻擾。況且，那個園長曾在辦公室懷疑的說，瑞雪可能是個弱智，到現在說話還說不利索。
    “老師。。。。。。”
    原吩轉頭。瑞雪拿著一條白色短裙，是白色芭蕾舞裙。裙邊鑲著蕾絲，十分好看。
    “瑞雪，這是你的裙子麼？真好看，但是瑞雪要瘦下來才能穿上啊，現在的瑞雪還穿不上。。。。。。”。
    “跳。。。。。。舞”。瑞雪木訥的說。她看著原吩，為什麼這個女孩子有這麼明亮的眼睛，眼睛裏麵是一個人，倔強的守護自己雷區，絕不越出一步，那個人狼狽的盯著前麵，那個人就是原吩。
    原吩腦子清醒，深深吐出一口氣露出一個釋懷的笑容：“先吃麵吧！等媽媽回來。”
    瑞雪目光黯了幾分，乖乖坐到客廳，等著麵條。
    蹬蹬蹬蹬蹬蹬，急促的腳步，鑰匙插門的聲音，門嘩的打開。
    “媽媽”！瑞雪跳起來，一把抱住媽媽的腰。
    瑞月愣了一下，蹲下身子，輕柔摸摸瑞雪的頭發：“瑞雪是自己回來的麼？對不起，媽媽今天太遲了，平安夜客人特別多，媽媽加班了。”
    “瑞雪媽媽，”原吩端著麵從廚房裏出來：“我猜你也要回來了，給你也準備了麵，我要先走了。”
    “原老師？”瑞月不確定。她今年已經四十，獨身撫養女兒，早上送女兒去幼兒園到門口就要匆匆上班，下班時間又晚，對於瑞雪，瑞月很愧疚。
    原吩匆匆離開，瑞雪那雙明亮的眼睛一直在腦子裏浮現。瑞雪有自己想做的事，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