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半了，客廳裏一片昏黑，說不定慕罄雲已經睡著了，林彬躡手躡腳的進了屋子，像做賊的一樣。
    “還知道回來？”
    冰冷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林彬嚇了一跳，手上的公文包也落到了地上。
    “你……你還沒睡啊，怎麼不開燈呢？”林彬摸索著把客廳的燈打開，看到慕罄雲正靜靜的坐在沙發上，雖然表情很平靜，但臉色卻不太好。
    慕罄雲抬眼打量著男人，看到對方亂七八糟的頭發還有明顯被拉扯過的衣衫，心裏不由的一陣氣憤。
    “你膽子大了啊，敢跟男人單獨出去喝酒了，上次在酒吧的教訓就忘了？”
    “不是的，是我們公司聚會——”
    “你繼續編！”慕罄雲冷哼一聲，根本不願意相信林彬的話。
    林彬急得滿頭大汗，想了想又說，“是同事喝醉了，我送他回去……”
    “你公司那麼多人，為什麼偏偏是你送？”慕罄雲瞪住林彬，咬著牙，“他跟你說了什麼，你以為我沒聽到？”
    想起之前鄒靖朗的醉話，林彬忽然覺得自己百口莫辯了。
    男人不回話，慕罄雲當他是默認，心情更加的急躁。
    “沒話說了吧？還說什麼想找個女人早點結婚，都是騙人的吧？”
    “什……什麼？”
    慕罄雲從沙發上站起來，緩緩的靠近林彬，聲音冷得像冰渣一樣，“你喜歡男人，是不是？”
    “怎麼可能，你不要胡說！”林彬急得連鼻頭都紅了起來，他一向不擅長爭吵和理論，從來都隻有被罵的份。
    “別裝了，你又不是沒喜歡過男人。”
    “慕罄雲！”
    “幹嘛？被拆穿，惱羞成怒？”慕罄雲冷笑起來。
    心裏最脆弱的一點被人狠狠的戳中，林彬猛地推開慕罄雲，衝了出去。
    淩晨，街上沒有什麼人，偶爾有車從身邊開過，夾著一絲絲令人發寒的風。
    林彬毫無目標的在人行道上走著，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何川現在借住在修車廠同事的家裏，他不想去麻煩對方，公司的雜物間上周也被塞滿了東西，不可能再住人了……那麼大的城市，居然沒有他的容身之地，這麼想著，心裏也忍不住的悲傷起來。就連老天也跟他開起了玩笑，連續晴了近一個月的天就在這時下起了暴雨。
    林彬跑到路邊的一個公交車站台避雨，隻是短短的一段路，他已經被雨水淋得渾身濕透了，頭發濕噠噠的貼在額頭上，模樣看起來可笑又愚蠢。
    類似的情景在十多年前也發生過，被大夥兒誤會，嘲笑，天空下著雨，他卻在操場的角落裏哭泣，跟現在一樣狼狽。
    隻是那時候慕罄雲找到了他，替他打傘，陪著他，安慰他……告訴他，那個人走了，還有他……
    想到了曾經，林彬心裏酸酸的，忍不住用手擦拭有些模糊的雙眼，可視線卻更加模糊。
    不會再有人在乎他了……不對，其實從來都沒有人在乎過他。
    暴雨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四周都被水霧籠罩起來，氣溫也瞬間降低了許多，整個城市像是一夜間進入了冬天。
    林彬蜷縮在公交站台的廣告牌下，時間太難熬了，他就數起了路過的車輛，一輛……兩輛……三輛……
    第十七輛車飛馳而過，那是輛和慕罄雲同款同色的轎車，林彬也沒多想，目光望向馬路另一邊，然後他聽到一道急促的刹車聲，沒過幾秒，剛才駛過去的那輛車子又倒了回來。
    車門被猛地打開，有人從駕駛位跳下來，傘也沒撐，急匆匆的朝他這邊跑來，等那人已經站在了麵前，林彬才看清對方。
    老同學雖然也被淋濕了，但他依舊是美好帥氣的，修長高挑的身材，冷峻的五官找不出一絲瑕疵，眼神銳利深邃，唇形線條清晰而完美，絲毫沒有因為寒冷而顫栗發抖的醜態……
    再看看自己，畏畏縮縮，又髒又亂，跟路邊的流浪漢有什麼區別？
    兩人，一個站著，一個蹲著，一個俯視著，一個仰視著，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抱歉……”
    慕罄雲的聲音很小，小到林彬以為是自己幻聽了。
    “是我太衝動，不該跟你說那樣的話。”慕罄雲再次開口，語氣一改往日的霸道蠻橫，“跟我回家吧。”
    家……多麼溫馨的字眼啊……
    “跟我回去吧……”慕罄雲的聲音軟軟的，讓林彬幾乎有了對方是在懇求他的錯覺。
    “你把我當什麼呢？”林彬細微的聲音被淹沒在狂風暴雨中。
    如果這個時候把自己藏在心裏多年的感情說出來……男人是不是有可能會接受他？又或者會因為驚嚇和恐懼而逃得更遠？
    “很重要的……朋友。”
    一向自信滿滿的慕罄雲在這一刻還是退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