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一回想起當年目睹的一切，蕭欽晚上就必定會做夢，醒來也必然是冷汗森森。隻是，最近他夢到母親的次數更多了，仿佛在暗示他什麼一般。
    然而，蕭欽還是錯過了時機，當然，在如意看來，其實這才是真正的好時機。
    可是，蕭欽不是如意，他是蕭萬山如今唯一的兒子，而這江山裏，也蘊含了太多他父親以及親人、戰士的鮮血。蕭欽是想讓江家親眼看著江山易主，但是，他卻不想這江山徹底毀滅，尤其還是毀滅在自己手裏。
    說他蕭欽沒有大丈夫誌氣也好，說他優柔寡斷也罷，他本來就沒有想過毀掉如今的太平，江家做的一切，與初雲百姓無關。
    蕭欽奉行有仇必報，但是他也恩怨分明。
    皇宮大殿。六七月，正是一年之中最熱的時候。但是初雲很多大臣心裏都有一股涼意，仿佛自心底向脊背蔓延，讓他們麵色難看。
    江鴻坐在高高在上的龍椅上，看著下麵一幫平時叫叫渣渣恨不得什麼都摻上一腳，一到關鍵時刻卻反而噤若寒蟬的臣子，他臉色微青。
    “如今六皇子下落不明，七……”一位文官站出來本來打算說什麼的，可是話頭剛起，他臉色一變，才想起熊思成全家因為七皇子的事被抄了，又止住了話，換個方向道：“如今斯坦國突然襲擊平堂州周邊村鎮，最首要的是趕快防禦。”
    這不是白說麼？基本上站在下麵的人都想到了這點，可是六皇子下落不明，其他幾個將軍又分別鎮守幾個重要關卡，除了從雲安派出軍隊，其他地方根本就挪不出人手來。
    也是這斯坦國狼子野心，誰沒想到當初國力衰弱的小國會突然襲擊初雲，而且還是從南疆暗地裏進入平堂州，等他們把平堂州周邊幾個村鎮都占了，初雲才意識到不對勁。
    而且，在此之前，竟然一點兒斯坦國要入侵初雲的風聲都沒有傳出來，可見他們事先有所準備，隻怕不單單是平堂州周邊幾個村鎮受到了襲擊。
    也確實如此，按照蕭欽得到的消息，平堂州周邊好幾個重要的村鎮都已經被控製了。
    從皇宮出來，蕭萬山眉頭緊皺，關於如何應對斯坦國的突然襲擊，滿朝文武爭論了半天也沒有個最終定論，最後還是得押後再議。
    下了早朝，江鴻又讓人宣了幾個重要的官員武將去了議事閣，最後還是丞相邵念平憂國憂民地道：“為今之計，還是盡快派出軍隊，同時加強其他邊關的防備，既然斯坦國已經出手，那麼其他兩個也許在坐壁上觀的背後也會有所動作。”
    “可是……”江鴻看向蕭萬山，如今朝裏還留守的，就隻有蕭萬山及其帶出來的幾個年輕將軍，其他幾個有成就的基本上都被他這個皇帝調到邊關去了。
    說起來江鴻還是不太願意重用蕭萬山，蕭萬山也識實務，基本上已經放下了手裏的權力，平日裏參與早朝也隻是例行公事。對於江鴻來說，蕭萬山就是他肉中的一顆刺，可是他如今卻拔不得，而且以後也拔不得。
    更何況他心裏對蕭萬山有愧疚，如果不是他動了心思，玉娘就不會……
    蕭萬山知道幾分皇帝的想法，也許皇帝還在猶豫要不要派他出征。
    可是，他蕭萬山老了，有了顧慮，即便他還有滿腔殺敵的慨氣，他也得考慮很多，比如皇帝是否容的下他，是否會牽連到蕭欽。
    多年前的事他並不怪皇帝，可是不想在他老了的時候還要經曆悔不當初的痛苦。
    當然，一切都還得看皇帝的意思，如果皇帝要他出征，那麼他也一定不會違抗君令的。
    邵念平多半明白皇帝的顧慮，他看了蕭萬山一眼，直言不諱：“皇上，臣以為，還是盡快決定的好，此事萬不可拖遝。”
    他並沒有催促皇帝下決定用誰，但是他的態度已經反應了他的想法——他主張用蕭萬山。
    然而皇帝還是沒有下決定，隻是擺了擺手，讓他們退下。
    出了議事閣，邵念平隱晦地看了蕭萬山一眼，就一馬當先地走了。
    蕭萬山也邁步離開，可是他的眉頭還是緊皺著，說到底，他也是一個憂國憂民的將軍。
    蕭欽看到他一臉的憂慮，回了府連朝服都沒有換就坐在椅子上唉聲歎氣，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
    “恐怕，這世道又要亂了！”蕭萬山隻是喟歎一句，卻並沒有說其他的。
    “父親你也別太杞人憂天，天塌了還有高個子頂著呢。”蕭欽難道安慰人。
    蕭萬山苦笑，看著他搖了搖頭。他知道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可是天塌的時候掉下來的碎塊還是會傷到無辜的人。
    更何況，所謂的“高個子”，也並不是隨處可見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