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昨晚就沒有已經再下，天微亮的時候雲安城的人就已經開始活動了。
    雲安城裏慢慢熱鬧起來，熱氣扶搖直上，渲染著周遭的寒冷。
    昨天一起去拜訪了先生，杜芫就和蕭欽分開，他回了老頭家，蕭欽就回了將軍府。
    而且兩人最近都不怎麼會見麵，杜芫是忙著溫習，蕭欽的話，據他自己說，要把荒廢已久的武藝練習一遍……
    杜芫覺得，蕭欽所謂的“荒廢已久的武藝”其實已經很厲害了，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見過武藝那麼高強的人。
    不過他反正要溫習，有自己的事要做，而且和蕭欽隻是合作和談得來的朋友而已，總不能幹涉人家的私事吧。
    昨天回到住處的時候，杜寧已經做好飯菜等著了，看到桌上的菜，杜芫又不可抑製地想到了梧桐他們，又在心裏想著，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情況如何，老頭也是來去無蹤的，教他想從老頭那裏知道一些梧桐他們的動向都沒可能。
    天色大亮的時候，蕭欽還是出現在了後院牆頭。
    杜芫站在院子裏，頗為無奈地看著他，不知該以怎樣的表情麵對他。
    蕭欽恍如不知，就那樣坐在牆頭，也不覺得牆頭快要融化的雪會沾濕自己的衣袍。
    “我爹說快除夕了，就讓我悠閑幾天。”其實按照原話來看，蕭萬山隻是覺得若是放在以前，這個時候蕭欽必定每天都在外麵和那些狐朋狗友花天酒地，還美其名曰休養生息。
    蕭萬山覺得，雖然兒子現在開竅了，可是突然就限製他，要他做這做那的，肯定又會反彈，就像被壓榨的士兵那樣，被訓練和打擊得慘了，就會爆發出越發厲害的耐力和越挫越勇的誌氣。
    對待自己的兒子，可不能像對待士兵，還是得收馳有度，尤其是像蕭欽這種性格的兒子。
    再說他也舍不得那樣對待自己的小兒子，不然怎麼會把兒子培養成之前那種性格。
    於是蕭欽現在才得以悠閑自在地坐在人家後院的牆頭。
    他原本是打算去其他地方遊玩的，可是臨近年關，雲安城幾乎到處都是人，看到那麼多的人，他又想到了安靜的這裏，於是腳步下意識的就走向了這裏。
    其實他覺得，要是能約到杜芫一起去遊湖的話，也是個很不錯的去處。
    “那老將軍還真是善解人意。”杜芫話裏有話，指蕭欽就是個閑不住的主兒。
    蕭欽也沒有反駁，隻是笑笑，然後朝外麵點了點下巴，道，“要出去不？”
    杜芫抬頭看了看隱在雲層裏的太陽，搖了搖頭，“年後就要正式開課了，我還得溫習。”
    “真沒趣！”蕭欽直接站起來，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修長的身體直接在牆頭打了個轉，成了背對杜芫的狀態，側頭對杜芫道，“那我先走了，你溫習吧，書呆子。”
    無故被戳膝蓋的杜書呆子表示很無辜，隻是聳了聳肩，什麼話也沒有說。
    目送蕭欽的身影瀟灑的消失在牆頭，杜芫就回了房間看書。
    在廚房裏的杜寧撇了撇嘴角，繼續研究梧桐之前做過的糕點方子，希望能做出口味差不多的來，讓自家公子在看書的空頭可以吃點兒解悶。
    蕭欽可沒有直接就離開，他下了牆頭，在地上走了幾步，然後直接回了將軍府。
    街上還是那麼熱鬧，天子腳下，隨處會遇到所謂的達官貴人，雲安的人也習慣了，不至於大驚小怪，還是自顧自的做自己的事。
    路過昨天的混沌攤時，本來已經走過去的蕭欽又退了回來。
    還是那對老夫妻，看到蕭欽，居然還記得他，就招呼他是不是要吃混沌。
    蕭欽看了看在冷空氣裏顯得嬌小玲瓏的混沌，點了點頭。
    於是老夫妻就開始下混沌，蕭欽估計了一下蕭萬山的胃口，直接要了四大碗。
    實在是父子倆胃口都不一般大。
    抬起兒子放在桌上的隻灑了蔥花的混沌時，蕭萬山深切地感覺到了眼睛的酸痛。
    捧著熱氣沸騰的碗，這個征戰沙場幾十年的老將軍差點兒忍不住熱淚盈眶。
    蕭欽放下蕭萬山的兩碗，就坐到一邊的椅子上，吃起了自己的，看蕭萬山沒有動筷，就道，“要是吃不慣這種粗食，就放著，我晚上自己吃。”
    蕭萬山連忙否認，大口的吃了起來。
    或許年輕時候的蕭萬山是個徹徹底底的隻知道打仗的莽夫，可是如今失去了妻子和大兒子的，已經蒼老的他，卻是一個多愁善感，容易感懷的老莽夫。
    他還是有些牛脾氣，還是執拗粗曠，但是他很容易被感動。
    也許，人老了，就會像要融化或是已經開始融化的雪，骨子裏還是帶著水意，甚至已經泛起了水意，很容易就柔軟。
    兩碗路邊小攤的混沌，讓蕭萬山心裏感慨萬千，更加確信自己的兒子真的變好了，還懂得孝順了。
    雖然孝順的方式很特別，不過蕭萬山本就是平民出身，在其他同地位的人看來，蕭欽今日的作為可能會是大不敬；可是在他看來，這才是最真摯的敬愛。
    因為平凡，因為尋常。
    所以才會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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