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出租車上，邱惟看著窗外一閃而逝的風景，神情呆滯。
    司機看了他好幾眼，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小夥子，你這是咋了？年紀輕輕怎麼死氣沉沉的？這可不行啊！”
    若是以前，他雖然並不會回答，但也會回以一笑。
    但現在他連扯動一下嘴角都做不到，覺得僵硬無比。
    在路上攔下這輛出租車，當他說出“帶我兜兜風吧”這樣的話時，司機那看神經病的眼神記憶猶新。但最後還是讓他上了車，隻輕飄飄留下一句，打表。
    司機是個好人，帶他出了市區，在風景比較好的地方轉悠。
    邱惟有些感激，他的運氣也不算壞到底。
    司機的問題他沒有回答，隻是將兜裏那張病曆拽緊了一些。
    司機看他這樣也就不再追問，目光平視前方專心開著車。
    邱惟將腦袋磕在車窗上，心髒在左胸腔的位置咚咚跳動著，以前從沒有覺得心髒是那麼有力，不知疲倦的工作著，沒有停息過一分一秒，從前都沒有這麼珍惜過它的跳動，現在卻是想一想它停止的場景，他都忍不住緊張到害怕。
    人果然是麵臨死亡的時候果然是脆弱的。
    眼睛又有點紅，他深吸了口氣，盡量別讓自己的麵目那麼難堪。
    司機又瞅了一眼，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師傅。”邱惟開口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憋著難受。”
    司機嘿嘿笑了兩聲，忍不住道：“小夥子你別怪我話多，你現在這樣子說實話，真不好看，有什麼事兒一個大男人非要哭哭啼啼的。”
    邱惟坐端了身子，垂下了眼眸，胸口被情緒堵的太難受，他才發現知道竟然找不到任何發泄的口子。
    他蠕動了下嘴唇，低聲道：“我要死了……”
    司機踩了下油門，車子嗚嗚作響，他聽不清楚，一臉迷茫：“啥？”
    好不容易說出來的話就像是飄向空氣中的煙霧，瞬間化為烏有，邱惟感到一絲無力，無奈道：“沒什麼。”
    身上那股沉重感，好像也隨著那句話消散了一些。
    在外麵轉悠的時間不算短，計價器上的數字一路狂升，平時連買瓶礦泉水都要計較幾分錢的邱惟，竟然一點都不覺得心疼。
    聽說人死前都會特別的豁達。
    他笑了笑，總覺得這句話說得格外有道理。
    “小夥子，笑起來不挺好看的麼，別哭喪著臉了。”司機目光直視著前方，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看見他在笑的。
    邱惟的心情好了一些，也有了開玩笑的心思：“師父，你這側麵也長著眼睛，交警肯定逮不找你吧？”
    “嘿！”司機眼睛眉毛一瞪，吹噓道：“我可是社會好公民，從不幹違法亂紀的事兒！”
    邱惟跟著笑了一聲，心裏開始給自己安排後麵的事情。
    白血病這麼大的事兒，他自己是沒有辦法的，隻能告訴父親，希望他能看在兩人親情血緣關係的份上，不會對他見死不救。
    他長歎口氣，眉頭不禁開始緊鎖。
    想起即墨家，即墨顏的身影就不自覺在腦子裏麵呈現出來，身後又隱隱有些疼痛，這個時候碰上這種事，他實在不知道怎麼和即墨顏開口。
    想著想著腦袋就有點疼，他轉頭對司機道：“回去吧，謝謝。”
    司機調轉了車頭，邱惟的思維卻也跟著一起暈眩，隻希望他今後的運氣也別太差。
    到達即墨家時，出租車司機看著他的眼神就像看怪物一般，從他手裏接過那幾張泛紅的車錢都是發著抖，顫顫巍巍的。
    “小夥子啊！”司機看著他們麵前這棟宏偉的房子，感慨的說道：“不懂你們有錢人啊……”
    邱惟明白他的意思，有些苦澀，呐呐道：“有錢沒命享呐……”
    和司機告了別，他神情落寞的進了家。
    踏進寬敞的客廳，白色的真皮沙發上，坐著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男人，那人拿著報紙坐在那裏，喝著咖啡，一派悠閑自得的模樣。
    看見許久不見的身影，邱惟呆愣了一刻，呼喊下意識的脫口而出：“爸……”
    這是他第一次對那人用這樣的稱呼，但卻沒想到會是人生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