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少秋不明所以：“你……什麼意思？”
    蕭琅轉過身，將目光落在地上搖曳的影子。月光從一個傾斜的角度堪堪灑在他身上，襯著那凜凜身姿愈發清傷孤冷。
    “然兒出生的時候，我還很年輕，看著那粉妝玉琢的孩子，心裏卻是說不出的厭惡，因為他的到來帶走了我最愛的女子，他身上流的血液更是時時刻刻提醒著我：他是我最愛的人跟別人生的！我怎能忍受？！好幾次我的手都已伸到繈褓裏想把他掐死！”
    蕭琅的表情愈發凝重深沉，臨近崩潰的聲音泄露他悲慟的情緒。
    “可我答應吟吟要好好照顧他，我必須留著他！第一次把他抱起的時候，他竟然奶裏奶氣管我叫了聲“爹”，我知道是下人教的，可還是好生喜歡。他還那麼小，在繈褓中甜甜笑著，大大的眼睛水靈靈的，怎能不叫人喜歡呢？那還是我第一抱孩子呢！我是真的很想把他當做自己的孩子去寵去愛，可是我做不到，他越是討人喜歡，我就越是難以平衡：為什麼他不是我的孩子？”
    “你把他怎麼了？”鄭少秋霍然打斷他的話，不得不承認，提到那孩子，他還是不由的緊張。
    蕭琅將目光從地麵轉到他身上，輕輕籲出一口氣：“沒有怎樣，說起來諷刺，許是一個人慣了，竟然覺得有個孩子陪在身邊也是不錯。於是我將他日日帶在身邊，親自教導他詩書騎射、文韜武略。我原就是冷麵少語的一個人，心中怨念難平，自然對他冷淡了些，有時候更是無緣無故的把氣撒在他身上，他時常一事做的不如意就招來一頓打。”
    蕭琅的神色寧而傷，“他是極聰明伶俐，又乖巧懂事的，每次被打的遍體鱗傷後從不抱怨，總是將所有的過錯攬在自己身上來向我道歉，平日在我身邊更是小心翼翼從不怠慢，事事想的周到。我常用之物習慣放在何處他比我還清楚；我喜歡飲酒，他總是早早備了醒酒茶；我偏好廬山雲霧，他偷著去跟泡茶下人學了兩個月，大夏天的燙的一手水泡，還藏著捂著不讓我知道；我對他習武向來要求嚴格，他常一個人在小院子練到深夜，隻為了比試的時候能得我一句讚賞；他還暗暗留心我的各種喜好……其實這些我都曉得，他不願言明我也不曾點破。你說，我是不是該欣慰呢？”
    鄭少秋沒有說話，他為那個孩子委屈，他好想罵蕭琅，所有的酸楚怨恨瞬間迸上喉頭卻是說不出話來。
    有什麼好說的呢？自己就像個旁人在聽著別人的家事。
    “你為何，要對我說這些？”良久，鄭少秋沉聲道。
    “沒有為什麼，隻是憋在心裏久了，也怪難受的。”
    鄭少秋發狂般的笑了起來，也不知在笑自己的人生太過可悲，還是在笑這個魔頭竟也有一絲柔情。
    蕭琅看著他癲狂的模樣，隨即出手掐住他的脖頸，目光定在他臉上。
    他一直覺得那孩子長得像吟吟，如今仔細端詳眼前這張臉，突然發現，二人眉目之間也是有幾分相像的。
    到底，是親父子啊！
    “……要殺我……就快點，別……別人怕你，我可……不怕。”鄭少秋的氣息變得粗重而激烈，紊亂呼吸間是憎恨語調。
    幾乎沒有猶豫的，蕭琅抬手給了他一掌。
    鄭少秋硬生生被甩出十丈遠，身體重重砸在地上，唇角一徑流下了暗紅色的血沫，最終如釋重負般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