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匡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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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匡扶3316
三十、匡扶
三日之後,南巡的大隊伍就浩浩蕩蕩的返京了。抵達京城的那天,太皇太後與大臣們在皇宮宮門前迎駕。忠寧侯乘的轎子緊緊跟在皇上的禦轎之後。左諫議大夫葉大人見了,卻是皺了眉。南巡不比遊玩,忠寧侯雖是救過先帝一命,被先帝冊封為侯。可畢竟手中無實權,在朝廷上也尚無官職作為,根本算不上什麼重臣,那便不該隨皇帝同行南巡。可如今這場合,也不好當眾說什麼。
皇上的後宮尚無妃嬪,所以這次南巡歸來的迎駕儀式都是太皇太後親自安排主持的。太皇太後行在眾大臣之前,她雖已過花甲之年,卻依舊是個美婦人。不僅保養的好,打扮得也甚是端莊。身著黃緞長袍,頭上珠纓係左,還插了一支雙鳳斕儀步搖。並不顯得老成古板,又不失禮數。
亦嵐下了禦轎,接受百官跪拜後,對著太皇太後行禮,“兒臣拜見皇祖母。”
太皇太後舉止典雅莊重,扶他起身笑道:“皇帝南巡一路上可還順利?皇帝此行去了這麼久,還是保重龍體最要緊。”
“南巡一路都還順利。且一路都有禦醫跟著,兒臣身體無礙。皇祖母盡管放心。”
太皇太後笑了笑,“那哀家就放心了。隻是皇帝登基已有幾月,後宮還是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皇帝也該納些妃嬪,再冊立個執掌鳳印的人替你打點這些後宮事宜了。哪像現在?連個南巡歸京的儀式都要哀家親自來主持。”
亦嵐尷尬一笑,然後趕忙岔開話題:“皇祖母,立後這事……兒臣還不急。皇祖母已在太皇太後之位,本該好好頤養天年的。反倒要您操心這些事,倒是兒臣的不是了……這兒風大,兒臣現在扶您進殿,自罰三杯給您賠個不是吧。”
太皇太後佯裝嗔怒,臉上卻是已不由提起了慈祥的笑意,“就你會說。” 然後轉身對眾大臣道:“諸臣都起來吧。皇帝今日回朝,哀家已讓人備下了宴席給皇帝接風洗塵。諸臣都隨皇帝和哀家進殿吧。今日隻當是家宴就好,不必多禮數。”
太皇太後雖說不必多禮,可諸臣還是齊齊跪下,“臣等謝皇上,謝太皇太後賜宴。” 言畢,方才進殿。
幾日之後,亦嵐過去嵐淩殿,卻是深深蹙著眉頭的。沐言見了,立刻上去關切道:“亦嵐?這是怎麼了?”
見亦嵐不語,沐言才有些明白過來,小聲道:“是不是葉大人他們又說我不好了?……”
亦嵐輕歎一口氣,“這些老臣,偏偏單獨跟你過不去。小事一樁都能說成是天大的事。就好像多了個你隨駕南巡,這國家就要亡了似的。”
沐言大驚失色,“你是一國之君,這種話怎麼好亂說?”
亦嵐揉了揉眉心,似是已十分疲乏,“這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嗎。要是人前人後都要遵從那些繁文縟節豈不要被累死?今日早朝,那些以葉大人為首的諫官,一個個都像瘋了一樣的上書。老祖宗定下的規矩不殺諫官。可若打他們一頓卻倒是成全了他們。你不知道,他們為了在後世史書裏留一個剛正敢諫的名聲,就是冒死頂撞皇帝也是做的出來的。隻要皇帝下令斬殺或廷杖,那不管這諫官說得對錯與否,這死諫的名聲都是留定了。斬了一個,又會有更多的補上來。連做皇帝都得罪不起這些人。不能殺不能打,安撫也是徒勞。對於他們,我是真的,真的沒有辦法……”
在沐言印象裏,亦嵐是極少能說出“沒有辦法”這類話的。也許做皇帝,真的是一點點小錯誤也會被人無限放大。可是他真的不能拖累他,那些大臣罵自己沒關係,可他不能讓他們說一點點亦嵐的不是。於是輕聲道:“不然,我就離宮好了。我再向他們妥協一點,也許他們就不會再這麼為難你了……”
“不,你先別急著走。我再試著延一延時間,也許過一陣子這事也就平息了吧。” 說著,亦嵐又苦笑一下,“真沒想到,有一天君王竟要在臣子麵前一次次妥協低頭……”
此刻,葉瞳已端著茶在門外站了許久。方才皇上和侯爺說的話他都聽到了。他和爹爹一向不睦,娘去世之後他從家跑出來,又陰差陽錯被忠寧侯帶進皇宮。這一切皆是偶然,並非刻意安排謀劃。如今聽到殿內那兩人的對話,也更覺得爹爹是過分了,竟把當朝天子逼迫成這樣。而忠寧侯也並沒他描述得那麼不堪。於是心下感慨,下意識的輕輕歎了口氣。
突然,從殿內傳出了皇帝警惕的聲音:“是誰在外頭?”
葉瞳連忙正色,端著茶推門進了嵐淩殿。“回皇上話,是我。給皇上侯爺上茶的。”
葉瞳動作有些僵硬的把茶盞放到亦嵐沐言麵前。眉頭卻是緊鎖著,有些不自然道:“皇上侯爺慢聊。我,我先告退了。”
葉瞳這樣失常,怎能逃過亦嵐的眼睛?不過他也並沒說破,隻是深邃審視的眼盯著葉瞳一路退下。他那日已讓貼身太監安公公查清了葉瞳的身份底細,所以自然知道他剛才為何會那麼失常。不過葉大人那樣性格耿直,光明磊落,更不會蠢到將自己的兒子派去監視或陷害沐言。所以亦嵐才並沒有想把葉瞳逐出宮的意思。
當日下午,太皇太後差人去未央宮請亦嵐過去一趟。亦嵐已猜到了幾分原因,可還是去了。壽康宮內,太皇太後正冷著臉端坐在前方的鳳座上,再無那日南巡接駕時的溫和慈祥。
亦嵐剛剛趕到,忙請安道:“兒臣拜見皇祖母。皇祖母這麼急匆匆召兒臣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所為何事?” 太皇太後冷哼一聲,“皇帝南巡途中做了什麼自己心裏還不清楚?”
亦嵐勉強一笑,“兒臣不過多帶了一個忠寧侯隨行,又不算什麼大事。皇祖母不要動氣,切勿傷了鳳體。”
“哀家說得不是這個!” 太黃太後斥責道,“先前的廢太子起兵篡位時,忠寧侯救過你父皇一命,確實忠誠。你南巡時也帶他隨行,那是你們君臣一心,這哀家不反對。隻是皇帝已經信任他到可以將空白手諭許給他的地步了?!”
亦嵐輕吸一口氣,緩緩向太皇太後跪下道:“皇祖母,那手諭確是兒臣許給他的。不過是為了免除受天災一帶百姓三年賦稅的,並無他意。”
太皇太後的聲音猛然提高:“那皇帝就敢保證他不會拿那張手諭做什麼別的?那手諭上有你的玉璽朱印。他若用那手諭擅自支走國庫裏的銀兩,國庫一旦空虛,那你這江山豈不也不保了?!”
“皇祖母,忠寧侯並非貪財之人。先帝以前賜他那麼多金銀古玩,他都並不貪戀。況且……”
太皇太後立即打斷他,“他若真有心計,能讓你看出來?你是皇帝,他們自然是奉承你。在皇帝麵前裝出一副天真無辜的樣子,背地裏卻耍心眼,弄權術,這類人哀家以前見得多了!”
“皇祖母。兒臣自小在皇宮長大,宮中的爾虞我詐、人心險惡也見得不少了。誰是真心,誰是假意兒臣心裏都明白得很。皇祖母方才也說,朕是皇帝。皇帝自要言出必行,一言駟馬難追。說出的話上,賞出去的物件,就如潑出的水,怎可收回?”
太皇太後微怔一下,很快又恢複了威嚴的樣子,“皇帝不方便出麵直說,那哀家幫你。來人,把忠寧侯給哀家叫過來!哀家要親自審問!”
“慢著。” 亦嵐回頭叫住了那兩個宮人。沐言沒見過太皇太後,更不了解她的脾氣秉性。若沐言過來了,一定應付不了當下這場麵。
亦嵐看向太皇太後,知道祖母最忌憚的還是他的江山問題,於是誠懇道:“皇祖母先別急著要回手諭。您剛才不也說了他是忠臣嗎?為了一個物件將一個忠臣審問徹查,那朕所有的臣子豈不都要寒了心?朕這江山要穩固怎能少了這些重臣?況且忠寧侯手中無實權又無兵馬,就算真有二心,光憑一張皇帝手諭能興起什麼大風大浪來?到時候忠寧侯手中這張空白手諭填好後,兒臣一定會先拿給皇祖母過目。皇祖母點頭了,朕再拿去詔告天下。皇祖母若覺得不妥,那手諭就就此失效。皇祖母若是怕還有別人打那張空白手諭的主意,不如就封鎖了消息,讓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都不要聲張,那便不會有人知道忠寧侯手中有這張手諭了。至於現在,那手諭皇祖母就先不要收回了可好?”
太皇太後自先帝登基以來就替他輔佐朝政,是先帝的得力助手。有謀略遠見且極為睿智能幹。她沉默了半晌,權衡了一下利弊,終是略略點了下頭,語氣也緩和了下來,“那這次就依皇帝說的辦吧。皇帝以後還是要以江山社稷為重,可不能再輕易將空白手諭許給別人了。其實,皇帝到頭來還是哀家的親孫兒。不管皇帝理解與否,皇祖母總會助你鞏固這江山與皇位,讓你能成為一代賢明君主。哀家入宮四十餘年,以前一直在幫丈夫和兒子,如今也輪到了孫兒。哀家已經老了,能幫上孫兒多少是多少吧……”
太皇太後這樣說,亦嵐還是不免有些感動,“謝皇祖母扶持理解,兒臣今後自有分寸。皇祖母是吃齋念佛的人,又匡扶社稷這麼多年。佛祖自會庇佑皇祖母鳳體祥和,長命千歲的……”
太皇太後愛憐的撫了一下亦嵐的麵頰,緩緩道:“哀家隻願皇帝能一生勤政愛民、龍體安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