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回憶裏有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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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鈞灰色的煙灰如剝落的魚鱗盛滿玻璃煙灰缸,目光嫋嫋裏有霧靄。紀萱泡了一杯綠茶放在簡鈞的麵前,靠著他坐了下來,眼睛裏充滿了愛和溫柔:“老公,你怎麼呢?看起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簡鈞用他厚實的手蓋上紀萱的手:“老婆,我們的回憶沒有了。”紀萱抬頭望著滿臉絡腮胡的簡鈞:“什麼意思?”簡鈞的目光有些傷感:“萱花鎮已經徹底被改造了,那斑駁的街道,悠長的小巷,古香古色的建築,以及萱花都不見了。我昨天有事路過就去了一趟,沒想到十八年的時間,就人是物非了。”紀萱的心也柔軟的墜落如傷感的回憶裏:“卻是,萱花鎮是我們兩次相遇的地方,意義非凡。所以我才會給孩子起名紀城,就是紀念萱花鎮這座小城,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我們愛情的回憶,要時常溫習,這麼多年忙東忙西,沒有去看過,卻不料是這樣的結果。老公,你還能陪我去看看嘛?”紀萱的手緊緊握住簡鈞的手,手心裏有一些冰涼。“老婆,可是那裏什麼都沒有了,我們還要去溫習些什麼呢?”簡鈞厚實的手心扣緊紀萱的手心。“溫習愛情,因為我想隻要回到那個地方,我們的回憶就會一直存在,哪怕是隻看一眼。”簡鈞點點頭:“那好,等十一了,帶著孩子們一起。”
紀城開門,看到紀萱靠在簡鈞的懷裏,笑著喊道;“媽,我回來了。”紀萱嚇得跳看到兒子趕緊從簡鈞的懷裏起來:“飯快好了,小幀呢?沒和你一起回來?”紀城放下書包:“她說她還有事,中午就不回來了。你和爸在討論什麼呢?”簡鈞收住傷感:“我和你媽想在十一的時候帶你和你妹妹去萱花鎮玩玩。”紀城一聽就來了興趣:“萱花鎮,在哪裏啊?為什麼要去那個地方呢?”簡鈞笑著回答:“湖南的一個小鎮,那裏是我和你媽媽相見相愛的地方,你媽媽想要去溫習愛情。”紀城歡呼著:“我太期待了,沒想到你們也這麼的浪漫。”紀萱的臉有一絲紅潤擺好碗筷招呼:“快過來吃飯了。”
下了車,紀萱立在那裏望著萱花鎮的石牌斜立在柔柔的煙雨和金黃的油菜花海裏,頓時心頭湧起一股激流,思緒萬千。簡幀歡呼著和紀城一下子鑽進那片金色的花田裏,不顧濛濛細雨。
“鈞,你還記得石牌這裏以前都長滿了萱草嗎?橘紅色的花朵一大片一大片地蔓延到河邊,真好看。”紀萱的眼睛裏明亮的閃爍著,手指著那一片金色的油菜花。“當然記得,你的名字裏麵有個萱字,你說過你最愛萱草。那個時節,也是下著小雨,我和你相遇在那個萱草盛開的季節。”簡鈞握住紀萱的手,仿佛一下子年青了起來,那煙雨裏奔跑的少年正是自己曾經最燦爛的青春。
“沒想到這裏真美,早知道就該把蕭薔一起帶過來了。”簡幀輕嗅著濃鬱的花香和新鮮的雨水。紀城說道:“不如我們下次在和蕭薔一起過來啊。”簡幀笑著說:“哈哈,一天到晚心裏都是想著蕭薔。不過來這裏也好,蠻適合談情說愛。”遠方一個少年背著畫板,行走在金色的花海裏,白色的襯衣在煙雨裏消融。簡幀看著那少年的背影如此熟悉,像一個人。蘇畫年三個字突然從她的心裏蹦了出來,簡幀有些激動喊著:“蘇畫年。”那人並未理睬。紀城以為簡幀發瘋了,打了她一巴掌。“你打我幹嘛?紀城。”簡幀加快了腳步,紀城跟在後麵。“你想蘇畫年想瘋了吧?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簡幀並沒有停下來:“不信你看。”順著簡幀所指的方向望去,雨斷的天空下,一白衣少年正專心致誌地畫畫。那身高,側麵,甚至是專注的眼神,和蘇畫年簡直一個樣子。“真的是蘇畫年。”
“蘇畫年你怎麼也來這裏了?”紀城和簡幀站在少年的身邊,看著他的畫板上已經勾勒出了油菜花的小樣,線條不錯。少年專注的沒有理睬,簡幀重複到第三遍的時候,少年完工停了下來,仿佛是剛剛睡醒的樣子,望著紀城和簡幀:“你們是在和我說話嗎?”紀城有些生氣,一拳打在少年的肩膀上:“蘇畫年裝什麼裝,難道你不認識我們嗎?”少年一臉天真的說:“我是不認識你們啊。”簡幀有些發愣,難道這真的不是蘇畫年,可是他和蘇畫年長得一模一樣啊,天下真的有長得完全一樣的人?紀城更加惱怒:“那你說你是誰?”少年不急不慢:“我叫付曉。並不是你們所說的蘇畫年。”簡幀問了一句:“你說的可都是真的,但是你和他長得實在是太像了。”少年笑著:“我和你們素不相識為什麼要騙你們呢?我是本地人在這裏已經生活了十幾年了。至於為什麼和你們的朋友很像,也許隻是巧合。”少年笑著背好畫板消失在油菜花海裏。紀城和簡幀都愣在那裏,紀城嘀咕:“付曉,太像了,蘇畫年。”簡幀也是覺得奇怪,原來世界的某一個角落裏真有那麼一個人可以與本人相似。
萱州河,水麵清圓,宛如一壺,而烏篷船如葉飄在壺水裏。煙雨蒙蒙,四四人登上了船。河上風景如畫,坐聽簾外雨潺潺。“媽,你和爸是在這裏相遇的嗎?”簡幀一下子八卦起來。紀萱笑著臉上浮起紅暈如少女回憶起來:第一次相遇是二十四年前,紀萱還是萱花鎮的一位人民教師。那天過河,篷子船裏麵擠滿了人,沒有了座位。簡鈞主動地讓出自己的位子給紀萱,紀萱很是感激。因為二人都是陌生人,也沒有多說話,不過紀萱留意過那青年,藍色的工服,短發明眸,看起來很精神。之後再也沒有見過,那船紀萱依舊是天天過,而那青年卻再也未出現過。
後來村裏很多人給紀萱提婚找對象,她都沒有同意,因為她的心裏隻有那個青年。一晃三年過去了,紀萱已經從十六歲等到了十九歲,在村裏已經成了老姑娘,很多人都議論紛紛。因為當時村子裏的女孩子一般十六七歲就出嫁了。可是這一年,紀萱再次遇到那個心儀的青年,他們在河邊約會,劃船,到對麵的山上唱歌。橘紅色的萱草花開滿整個山坡,像是一場美麗的夢境。兩人在萱花天堂裏親吻,翻雲覆雨。而次日的清晨醒來,那青年消失不見,隻有自己滿臉露水。她因為那個夜晚從此記住了這個青年的名字,簡鈞。隻是有很多失望,昨天明明說是喜歡自己的,結果一覺醒來就了無影蹤。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紀萱不知道。跑遍了整個萱花鎮,兩個月的時間,紀萱四處打聽簡鈞的下落,才發現這裏根本沒有一個叫簡鈞的人。他隻是路過萱花鎮的一個路人。那一刻,紀萱的心裏冰涼如水,每每昏倒,診所裏的醫生告訴她她已經懷了身孕。她知道,未婚而孕在村子裏會被眾人唾棄和鄙視的。村子裏紀萱從小和奶奶相依為命,奶奶去世之後這裏再無親人。於是紀萱選擇了一個月高風黑的夜晚,悄悄離開了這個生活了十九年的地方。
但紀萱的心裏依舊有著愛情,她相信簡鈞是不會騙自己的,一定要將自己和他的孩子生下來。這個過程是漫長而艱辛的,她忍受住一切壓力,在A市的一個超市裏當起了售貨員。後來孩子來臨到這個世界,紀萱就給他起名叫做紀城,紀念在萱花鎮的愛情,那愛情從來都沒有失去,在紀萱的心裏盛開著,和萱花一樣的美麗。
而每當紀城問到紀萱,自己的爸爸哪裏去了。紀萱總會笑著解釋,他在不遠的地方,我相信我們很快就可以見到你爸爸了。紀城也會問,爸爸愛自己嗎。紀萱回答,你爸爸很愛你的,有一天你見到你就會知道。
又過了九年,紀萱終於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個男人,簡鈞。他走進超市的時候,目光不再如以前那麼明亮,頭發有些長,嘴角滿是胡茬,走起路來不再如以前般充滿活力。當紀萱認出這個男人和他打招呼的時候,簡鈞愣了一愣,很快就認出了紀萱,將她擁抱在懷裏。
“好久不見,我對不起你。”簡鈞抱著懷裏的女人顫抖著哭泣著。“這些年,你過得好嗎?”紀萱望著這個成熟而頹廢的男人,心裏十分難過。
紀萱請了假隨簡鈞來到一間小菜館,點了一碟醋泡花生,刀拍黃瓜,二兩順風,一盤鴨脖。簡鈞沒說什麼,倒了一杯二鍋頭,一口悶下。“你少喝點,喝那麼快對身體不好。”紀萱奪下簡鈞的杯子。“我是一個背叛你的男人,這麼多年了,你還關心我幹嘛?”簡鈞的眼角裏有一些濕潤,望著眼前的女人,有些滄桑但依舊像萱草那樣美麗動人。“我不管你當初因為什麼不辭而別,但是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在找你,因為我認定,這一輩子隻有你這麼一個男人。”紀萱認真的說。“你怎麼這麼傻,我不值得你為我這麼做?”簡鈞想著當時因為工作四處輾轉,後來忙著別的沒有時間去萱花鎮,時過境遷,自己的記憶裏已經忘記了那個叫紀萱的女子,喜歡上了一個曾經同校叫陳魚的女子,後來費了很大功夫才和她結婚。不過過著名副其實的生活,因為他永遠得不到陳魚的心,陳魚就算愛過他,也隻是暫時憐憫他一陣子而已,而他隻能讓陳魚從身邊溜走。他的婚姻生活是失敗的,也是痛苦的,曾以為得到一個喜歡的人就是幸福,殊不知感情是你情我願的事情,不然也不會幸福的。後來陳魚還是挽留不住,跟著一個男人走了。而眼前再次出現了紀萱,他依然會心動,因為喚起了他曾經的美好回憶。現在自己遍體鱗傷,也是自作自受,隻是這個女人居然等了自己九年,心裏滿滿的內疚和悔恨。
“你現在過得好嗎?”紀萱再次問道這個問題。簡鈞吞下一口順風,目光偏到一邊:“好的很,結了婚還有個孩子。”紀萱早料到這麼多年,簡鈞肯定有了家庭,隻是他的語氣裏充滿了諷刺和自嘲,感覺他過得並不開心。“如果是真的好,我祝福你,你放心我也不會再打擾你。”紀萱站起來,準備離去。簡幀一把抱住紀萱的雙腿,跪在地上,大聲痛哭:“紀萱,這麼多年終究是我對不起,真的真的對不起。如果我還愛你,你還願意接受我嗎?”紀萱的眼角潮濕起來,嘴裏頓住:“我是還愛著你,但是我不願意拆散家庭。你就當今天沒有見過我吧。”簡鈞懺悔說道:“我就是個禽獸,其實我離了婚,一切都不好。但是我不想再次錯過你,我想好好補償你。”紀萱扶起簡鈞:“我早就感覺你過得不好,說出來就會好很多。你要振作起來,我願意和兒子陪著你一起走向明天。”簡鈞激動的擦掉淚水:“你說我們還有個兒子?”紀萱回答:“對,他叫紀城,現在已經九歲了。”簡鈞沒想到幸福來得這麼快,抱住紀萱瘋狂的親吻。他再也不會錯過這一段被遺忘的愛情。
烏篷船靠了岸,簡幀的心情在愛情故事裏變得複雜起來,一方麵深深地被故事打動著,另一方麵感覺自己的媽媽是那麼的遙遠和陌生。對於陳魚的過去,簡幀想要了解,卻有些來不及。
心裏有座城,叫萱花鎮。紀萱握住簡鈞的手:“回憶裏的愛情不是一直都在麼?我們還是年青的模樣,還會心動。”簡鈞笑著回答:“愛情從未走遠,你一直都在我深深的腦海裏。我們將永不分離,朝暮相對。”朝花夕拾,萱草好像又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