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劉闊在軍校裏已經養成了晨練的習慣，早上五點就準時起來，把床鋪整理妥當之後，就出去跑步了。這個時候，天微微亮，氣溫很低，呼出來的氣體已經形成了白霧。
    山野間的空氣特別好，又安靜，偌大的農場，這個時候除了牲畜們，似乎隻有他一個人是醒著的。劉闊沿著麥田一路朝著牧場的方向跑，跑著跑著，就恍惚在羊圈邊上看見了兩個人。劉闊漸漸停下腳步，仔細看，兩個人正在給一隻羊綁腿，然後就把羊丟到了電動三輪上。
    其中一個從衣兜裏掏出來一小疊錢給了另一個人。
    劉闊的臉色馬上就變得難看了，因為他已經看清楚，那個收錢的人就是他們家雇來放牧的羊倌李四。
    “喲，四叔這麼早啊。”劉闊掛著一臉和善，將自己的不悅盡數隱藏了起來。
    那兩個人一聽見有聲音，慌忙著朝著這邊看來，那個叫李四的人一看見是劉闊，臉都綠了。
    “少……少東家，這麼早……”
    “嗯，睡不著，跑跑步。您這是？”
    “我……我……少東家！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我……”那個叫李四的看起來是個老實人，被劉闊發現之後，嚇得渾身發抖。
    “咱們牧場裏得老羊，也是該換換了，回頭我聯係聯係，您點點，給我報個大概的數，把那些老羊換一批，今年的羔子咱就不賣了，留下來。”劉闊沒有責怪李四背著他私自賣羊的事情，反倒是給了李四一個大大的台階。
    待那個買主走了之後，李四“噗通”一下子就跪地上了，給劉闊倒是嚇了一大跳。
    “少東家，對不住，李四真是知道錯了。我這是頭一回，我保證不帶有下次的，您別辭了我！求求您了。”李四說得時候，聲音還在發抖，一個四十歲得大老爺們，忽然給他一個二十四歲的小子跪下，這哪是劉闊受得起的？
    “四叔，你起來，快。我也沒說要辭了你啊。快起來說話。”劉闊慌忙地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李四，“你是不是有什麼事？你不是幹這種事情的人。”包占柱都告訴過他的，這個李四幹得時間比王德喜還長，是個本分的，待人也挺真誠的，所以劉闊看見了方才那一幕的時候，雖然有點不高興，但是理智告訴他，這裏頭肯定有緣由。
    “我媽前兩天背柴火，不小心滾下了坡，摔斷了腿。現在在鎮上醫院住著呢，醫藥費都是鄰居給墊上的。可是俺家還欠著醫院3000多的醫藥費，再不交錢，醫院的大夫就不讓我媽住了。”李四的腦袋低得已經跟胸口形成了個90度角。
    “這事你為什麼不跟我和包叔說？”
    “我……我沒臉說，去年俺家那個敗家子打了人，人家要一萬塊錢，我都跟包哥借了一萬了，到現在還沒還上……”
    老人們常說：一分錢憋倒英雄漢，這話真不假。劉闊對農場裏工人們的情況都不是很了解，這裏的人都窮，家家都有著不一樣的難處。如果想讓他們死心塌地地跟著他幹，先得讓他們打心眼兒裏就認了他這麼個少東家。
    “四叔，別上火，一會我跟你去趟醫院，把大娘的藥費補齊了。然後放你假，啥時候大娘出院了，你再回來。這錢的事不算你借的，從你工資裏扣，分兩年扣。賣羊的錢，你就當是我賣了，補到農場的賬簿上。”
    李四猛然把頭抬了起來，不可思議地看著劉闊，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快起來吧叔，地上涼。”劉闊把李四給扶了起來，李四的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
    劉闊說話算話，吃過了早飯之後，就開著車拉著李四去鎮醫院了。劉闊把剩下的醫藥費都給補齊了，還額外給了李四500塊錢。
    “少東家，這使不得。”
    “四叔，給你你就拿著，給大娘買點補品，過兩天我再來看她。”劉闊直接把錢塞進了李四的衣兜裏。這李四還真容易感動，眼珠子又紅了。
    劉闊轉身要出醫院的時候，一打眼，看見的藥局窗口那站著麥浪，正端著胳膊，朝著他和李四的方向看著。
    劉闊的臉上馬上就揚起了笑容，“嘿！真巧啊，麥哥，你咋在這？”
    “過來買點常用藥。”
    “啊，嘿，咱哥倆還挺有緣。”
    麥浪眯著眼，“你對工人都這麼好？”
    “嗨，李四他們家出了點事，也不能不管不是。”
    “誰家沒點事兒？個個都管，你管得起麼？”
    “麥哥，話不是這麼說的，好歹也是給我們家幹活的，他們有難處，我眼巴巴地當沒看見，那還叫人？”劉闊說這話，完全沒有經過大腦，想什麼就說什麼了。可是聽在麥浪的耳朵裏，極其地不順耳。
    “喲，也是，像我這麼不是人的，不多。”
    “……”劉闊一下子反應過來，剛才尼瑪自己踩地雷了，“不是，麥哥！你別誤會，我不是說你，我……我就是，我就是那麼一說！”劉闊昨個剛把麥大神給哄好，今天就得罪，那不是白哄了？
    “我也就那麼一說。得了，你忙你的，我走了。”麥浪說完，拎著一兜藥，就走出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