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趴在依舊年輕的男子膝上，眨著水靈靈的烏黑大眼睛，纖細的長睫毛撲扇著，卻是含著淚水，“爹，娘親的離世，是靈悅……是靈悅的錯。這輩子，靈悅會好好孝敬您的。”
    這位英俊的年輕有為將軍後來應該沒有再娶。因為偌大的府院，從半空中望去，雖收拾得整潔，但很是空蕩，隻除了李靈悅大小姐住的庭院內，種了許多生氣勃勃的花花草草。
    隔壁府院的青梅竹馬的小公子，似乎是喜歡她。沒想到就在二八年華剛到的時候，竟會在大街上被一位王爺騎著馬給撞死……
    赤紅的流光之中不斷閃過穿越之魂在此界的人生。
    向著流光指引的方向，不斷向前走著，直到盡頭，流光漸漸黯淡，崇念才發覺他們來到了一間現代醫院的病房內，病床上躺著一個年輕女子，容貌看來正是這位李靈悅大小姐，麵色蒼白，形容枯槁，看來已在病床上躺了許久了。病床前的名牌上，也寫著“李靈悅”三個字，看來是穿越了之後也是同名。
    一刹，赤紅的流光徹底消失不見了。隻剩了在他手中靜止不動的琉璃轉鷺燈，還有站在病床邊愣愣望著病床上的人的女子魂。
    ——轉鷺燈滅，魂歸來處。
    下一瞬，站在病床邊的女子魂消失不見了，而病床上的年輕女子的手輕輕抽動了一下。大概過不久之後就會醒來。
    主司大人在他身邊現身，“小念兒，我們回去罷。”
    他牽住了主司大人向他伸出的右手，一眨眼，他們重又回到了上元節時的朱雀大街上。
    適才還躺著那裏的軀體已被人搬走了，隻是地上仍有一大灘鮮血，一時也無人敢靠近。
    “所謂工作就是看人撲街啊……”他有點百感交集。這大概，就是無常的工作，隻除了他們是要將魂勾引回穿越之前的地方。
    浮鶴淺淡笑了笑，“累了？”
    他很誠實地點點頭，“嗯，有點。”
    “人一生長不過百餘年，每日無數的人熙攘往來，緣結無數，大概，人界的因緣是最重的。以仙力驅使轉鷺燈引穿越跨界之魂，可是會消耗不少仙力的。”浮鶴微笑著道，接著微抬起下巴，抬眸望向天上的那一輪明月，“那曬一會兒月光吧。”
    崇念一怔，聽主司大人的話，開始注意起落在自己身上的月光，細細感受的話，似乎確實感覺稍微減輕了一些累的感覺。
    忽然身後有人推了他腰間一掌，他一驚，轉過身去，見是牧歸來了，但不見翟籬。
    牧歸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隻對浮鶴道：“主司大人，可否請您順便幫個忙？”
    “怎麼了？”浮鶴關切地問。
    “情況可能有點棘手，小籬子他沒休息多久，我有點擔心……”
    浮鶴聞言點頭，“好，我隨你去。小念兒也一起來罷。”
    跟在牧歸身後，踏入穿越空間的仙術，眨眼就到了南麵的曲水池邊，燈火輝煌的重簷閣樓附近。
    “小籬子，你咋貓在那裏邊兒呢？”牧歸指著小樹林前的一處灌木叢道，“讓你小心歸小心，可別忘了，他們可看不見你撒。”
    說這兩句話的牧歸，口音忽然變得特別奇怪，前一句雖然發音古怪還勉強聽得出是在模仿東北腔，後一句則像是融合了人間的好幾地方言。
    翟籬這才從灌木叢中鑽出身來，樣子是一本正經。崇念見主司大人也隻是微笑，所以他也沒敢笑出聲來。這翟籬，看起來好像有點一本正經得缺根弦兒的樣子，難怪總是跟在牧歸身邊。
    “上元節之夜，曲水池邊燈閣將會失火，多人喪亡，其中包括穿越之人的魂魄。”牧歸指著那一棟燈火輝煌的樓閣道。
    他們都很平靜，在湖畔等待著。
    可崇念他聽牧歸說了事況之後，根本無法平靜。雖說他現在不屬於人界了，他現在是仙人了，所以，他不能幹擾人界的生死循環。但，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原本愉快賞燈的人們，接下來要被迅速蔓延的大火吞噬……
    他幾乎能感到滾燙的火焰灼燒身體發膚的劇烈疼痛和絕望，滾燙的熱浪焦煙卷入肺部，燙得幾乎所有髒器都要炸開……有一世，他就是這樣痛苦死去的，被大火燒死……
    “小念兒。”浮鶴輕聲道，伸手拉了拉他的袖腳。
    他恍然回神，抱歉地笑了笑，收回了視線，不再望向那燈閣，而是望著波瀾微泛的湖麵倒映出的一輪清亮圓月。
    可還是無法避開，迅速蔓延的大火，赤紅的火光倒映在水麵上，水中的那一輪圓月，變為了一輪腥紅如血的猙獰的月。
    大火最終被趕來救火的京兆尹的人成功控製在了最小的範圍，停止了蔓延，也開始有些或仍活著或已死去的人被京兆尹的人從內裏抬出來。
    在一片混亂之中，他看到有許多個黑白無常從地底倏然冒出，陰氣騰騰。
    他看到，其中一個黑無常勾走了一個小女孩的魂。這個小女孩，正是適才那個李靈悅大小姐救下的那個。竟然，就在被穿越而來的李靈悅救下後不久，這孩子卻還是離開了這個人世。
    小女孩的娘親和爹正抱著早已一動不動的幼小軀體嚎啕大哭。那是個很清秀的小女孩，原本白皙的小臉卻被燒毀了一半。
    魄已是散了。
    小女孩在被黑無常領走之前，最後向地上她的爹娘看了一眼，眼神之中是濃濃的不舍，但隻能任憑無常將自己的魂勾走。
    若是那李靈悅是這個人界的人，那這孩子離世之後，說不定還能趕在一批入冥府，在路上孩子還可以向她道個謝，兩人一起說說話。
    牧歸和翟籬也向那裏走過去了。看來在這一場大火之中喪身的，還不止一個穿越的人。
    而且因死之時的痛苦，不少魂的怨氣甚重，並不像之前死於馬蹄之下的李靈悅，很“溫順”地就跟著轉鷺燈走了。
    大概也是因此，牧歸才問主司大人過來幫忙，主司大人也答應了。他作為一個才執行過一次簡單任務的新手，隻能在一旁看著，根本幫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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