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源灌了半瓶啤酒加幾小杯老白幹，醉得差不多了，臉紅脖子粗的對齊騁大著舌頭說：“好兄弟啊，不是我閑操心，你這樣下去可不行啊，你說你怎麼就關鍵時刻掉鏈子呢…嗝…被簽約是多好的機會啊。。。雖說這馬長傑不是什麼好鳥。。。。嗝。。。但是。。“
    齊騁沒有理周源，從鍋裏撈丸子和羊肉卷兒吃，把他的話當過堂風聽。
    電視裏的電影不知何時已經演完了，正在出字幕表，鍋裏的菜和肉被周源和齊騁吃得幹幹淨淨，隻有火鍋湯咕嘟咕的冒著泡，周源自己喝了大半瓶老白幹兒，暈暈乎乎的趴在齊騁這個小房間的沙發上睡著了，也不管身下都是齊騁的髒衣服。
    齊騁從逼仄的小窗子裏看了看天，月以升至中天，一頓飯吃到了子時，周源顯然打算在齊騁這兒睡一個晚上，齊騁又不能把人扔到門外去便隨他了。
    齊騁和衣躺在床上，閉上眼假寐，他連續一個月積壓的疲憊讓他的意識漸漸如石沉大海般模糊，然而，本能卻在時時刻刻強烈的讓他感知到異物的存在。
    過了半小時，齊騁揉著太陽穴坐了起來，狹長的眼睛裏是一片灰蒙蒙的霧靄。意識在清醒與昏沉之間的掙紮讓他更累了，簡直頭疼欲裂。
    他翻身下床，找到一瓶礦泉水潤了潤略幹渴的喉嚨，目光落在那個大黑箱子上。
    電視屏幕上閃動著光，上麵的電影又重新開始播放著，齊騁本以為這場戲演完這個叫電視的大匣子會自動變黑，卻沒想到會重新開始，他便盤腿坐在電視前看了起來。
    戲中那些小人兒們的遣詞造句，所表達的意思倒是比大齊的戲要淺顯易懂，十分的方便民眾。
    “王處長，您說笑了。。。我怎麼可能呐是不是？我可是跟您上刀山下火海的人呐！“
    齊騁看著電視上的男人的表演，從衣服口袋裏拿出那份台詞本，之所以用放在口袋裏來形容，是因為這個台詞本兒就兩三張紙，所以齊騁為了攜帶方便就折了幾折放到了褲兜裏。
    齊騁展開紙，對著一句台詞說道：“張處長，您可一定要相信我，我於軍正當年可是跟著你上刀山下火海……“
    裝睡的周源被他猙獰而森寒的表情差點兒嚇尿，聽著他沒有起伏的語調，周源把頭默默扭到另一邊默默淚流：“兄弟。。。我能幫你的就這麼多了，你放心，混不下去了哥們可以和你合夥賣燒餅！“
    周源在齊騁不停的重複台詞的聲音中，昏昏沉沉的睡著了，在夢裏有一個長著齊騁臉的機器人在他耳邊一遍一遍用沒有音調的聲音說台詞，而他被綁在床上聽的口吐白沫。。。。
    周源第二天一大早就頂著兩個黑眼圈兒醒了，臉上是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尼瑪總算從那個無限重複的噩夢中逃脫出來了！
    他一轉頭，看見電視竟然還沒關，聽到廁所傳來腳步聲，再一回頭，就看見一張青白色還帶著黑眼圈兒的臉乍然印入他的眼裏。
    “哎呀媽呀！“周源乍然看見這張噩夢製造者的臉，嚇得從沙發上杵溜下去了。
    齊騁放下手中被蹂躪的皺巴巴的劇本，不知道他反應為什麼這麼大。
    周源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有餘悸的嘀咕：“我昨天晚上做夢你一直在我耳邊兒上念台詞，我都口吐白沫了你還是不肯放過我。。。。。“
    “我確實念了一夜。“
    “原來是這樣。。。。不對！你念了一夜？！“周源震驚的看著齊騁再次長滿胡茬變的潦倒憔悴的臉，發現他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的那身；再仔細一聽，齊騁剛才的聲音低啞艱澀，明顯的用嗓過度。
    周源知道自己做噩夢的原因了，原來不是自己做夢，而是真的有人念了一夜台詞！
    他氣的跳起來，指著齊騁鼻子罵道：“齊騁你是不是二逼啊！你不要你的嗓子啦！“
    齊騁隻是瞥了他一下，道“睡不著。“
    周源張牙舞爪的手定在了空中，仔細一想確實有著麼一回事，但是……
    “臥槽那你也不能說一夜台詞啊，嗓子壞了怎麼辦！？“
    齊騁有些倦怠的半闔下眼，揉揉自己動了一個晚上而僵硬的麵部肌肉，起身往廁所走：“壞了就壞了罷，左右是一副皮囊罷。“
    一聽這話，周源噎住了，從齊騁的態度裏發現了一些問題。
    馬長傑給齊騁接了一堆小角色，讓齊騁從早上忙到半夜，連續兩個月每天的睡眠時間不足四小時。
    一般來說，常人早就崩潰發泄抱怨了，齊騁卻沒有，別說抱怨，就連一個字都沒有像周源提過。
    這也正是周源要來當齊騁助理的原因之一，齊騁的行為反應有些不對勁，不是指行為上的異常，而是太過穩定而沉默。
    比如這次齊騁被導演這樣罵，齊騁照樣一句話不提，沒有一句抱怨。然後他卻用一個晚上的時間去讀台詞，毅力不可謂不堅韌。
    周源摸著自己的下巴皺眉思索，隱隱覺得齊騁這樣做卻並不是為了演好戲。
    更像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
    哀大莫過於心死，而生無可戀。
    周源的腦海裏突然蹦出這句話。
    他正在青春期裏的妹妹把這兩句話當作青春格言，天天裝做一副高貴冷豔冷如冰霜的樣子在他麵前說。
    周源嗤之以鼻當場用瘙癢絕技一下把冷若冰霜變成了發癲癇的女瘋子。
    現在麵對齊騁接近自殘的行為，卻覺得挺吻合的。
    就算在刻苦的人都知道抽絲拔蠟的行為不得償失，齊騁卻在一個月的睡眠嚴重匱乏的情況下，一夜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