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被迫葬送的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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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傾灑力量,不知何為悲傷,逝去的憎恨化為信心,將不再懷有生的渴望。——題記。
他們還不知道,這次迎接他們的並非是輕鬆愉快的複仇,也不是凱旋高歌的勝利之日,會師之日。而是,令人窒息的混亂與孤身對敵的無限絕望與悲痛。
可能有狄人出現的地方,是一片寂靜的沒有任何聲音的墨綠色的曠野,俯臥在鬆軟的草地上,姒履葵與眾將士們的心情是出奇的激動,但在突然之間屏住了呼吸,背後傳來了一陣煙味,姒履葵回頭一看,自己的隊友不知道從哪逮住的老鼠,正在架上的鍋裏煮著。“你們幾個,把火熄了,快點!”
一旁的王爺突然發話,語氣的急迫性像是即將會發生大事一樣“啊,大家都這麼餓了,這裏有鼠洞,正好逮幾隻耗子烤著吃,哎王爺,你是不知道耗子肉有多麼香。”一個灰眉土臉挽起袖子用手挖洞的人搶著說道,看的出來他已經再流口水了,的確,對奴隸而言,老鼠肉確實非常香。
姒履葵也感覺到了會有大事發生,衝動的跑到鍋的前麵,一腳踹翻了那口銅鍋,溢出的湯湯水水中的耗子肉還在冒著熱氣。一個士兵見此,立馬顧不得燙手拾起老鼠肉啪啪掉下塵土便往嘴裏塞。“不要獨吞,給我條腿兒!”“無論哪個部位都行,給我點肉!”姒履葵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臉,這是他出征生涯中遇到的最丟臉的一次。“喂,你為什麼要踢翻它?煮的多香啊!”滿嘴是湯湯水水的士兵顧不上擦嘴便質問姒履葵。“因為你們無視危險,這麼危險的地方,是野炊用的嗎?”
“危險?危險?危險在哪?我怎麼不知道?”“這,呃,叔父,您說的危險到底在哪裏。”王爺深邃的像潭水一樣的眼珠閃爍著森森寒芒般的幽光,用粗短的手指指向那片兩座黑的看不見光的反射的山穀中間“這裏,狄蠻子經常在我們北邊和西邊,極少數在東邊出現,西北方向的山穀,像一道利劍從中間劃開,森嚴的月光從山穀中泄下,好像是兩個世界中的一層保護膜。
“叫他們把火熄了,是因為火苗太亮了會吸引敵人的注意啊,狄蠻子的夜視能力非常出色,能在百米之外看清楚旗幟擺動的方向確定風向,於是決定是否點火。”
王爺摸了摸身下的被擠壓的草,非常幹燥。“這草,被點起來就真的糟了。”
“要我看啊,就算狄蠻子真的在不遠處看著我們,那為什麼還不發動進攻,要我看呐,那肯定是他們被我們的陣容嚇破膽啦!”是啊,狄蠻子再怎麼強悍能抵過我們四百多人?我們光武器就壹仟貳佰把,他們來了,我們可以換著用啊。”“還有,別忘了我們還有戰馬,五十多匹純正的東夷戰馬,高大威猛,跑的非常快,比他們那蒙古馬強到不是一點半點呢!”“行啦行啦,狄蠻子們估計是怕了我們,看到我們這麼強大的陣容,他們沒準嚇得尿了褲子也說不定,哦對了,聽說狄蠻子們的褲襠從來不洗!”身旁響起一陣笑聲,在輕鬆愉快的情境之下,有些士兵懶散的伸了伸懶腰,翻開營帳的布,進去睡覺。
就在眾人都鬆了一口氣的時候,西北的方向傳來一陣類似長笛般的鬼哭聲,老兵們都明白,最耳熟能詳的聲音,哼哼都跟你哼哼出來了,純正的狄蠻子的進攻號角。
“他們來了,快,快上馬。”營帳中的士兵連忙開始拆營帳“別管那個了,沒馬的快跑,衝出穀口以後在外麵集合!”就在慌忙逃竄之時,正北偏東方向又傳來一陣狼嚎。“怎麼,怎麼還有兩種敵人?”苦笑的人懷疑道。“沒準是他們先打了起來也說不定。可轉瞬之間這種願望就破滅了,成百上千的狄蠻子從兩個方向如潮水般湧入山穀,紛紛舉起火把,發黑的毛胡子粘在臉上,像是修羅界的死神。一旦踏入,則神魂俱滅。
所有的幻想都變成了現實,夏軍一方隻得倉促應戰。不過,這對那些早想複仇的人來說沒什麼,兩種相互抱有仇恨意識的民族,在猩紅色的山穀裏紛紛化身為修羅界的魔鬼,不在意身體上的傷痛,因為那一刻身體開始變的輕盈,不在意是否會丟掉性命,因為活著本來就是受罪。
成群的戰馬像止不住的潮水在奔騰的過程中吞噬掉了天空,深紫色被照的通紅,四周砍殺與哀嚎的聲音久久不絕於耳,雙方都不是懦弱的懶漢,都對自己的裝備抱有信心,更何況夏國人還抱有著為隊友報仇的願望,怎麼可能輕易放過送上來的蒙古軍。
殺紅的眼的魔鬼們在地獄裏用火肆意焚燒著一切,草原在瞬間飄盡成了火海,零散的枯木發出噼啪作響的聲音抖出碎屑,飄舞在空中的亡靈聚集在號角聲中像幽咽的嬰兒一樣瑟瑟發抖,那是那些新兵第一次看到了比死亡還可怕的東西,那是一種死之前的絕望,眼角與天空凝成一個點,脖頸被粗壯的手臂提起,脫離大地之時失去了力量,曾經最可怕的噩夢中的人物如今被看的真真切切,脖頸未擰碎之前有一個冰冷的東西刺入腹部,隨即一股熱的液體噴湧而出,止不住的感覺好像身體被抽空了一樣。
攤到在地再也沒有起來過。
成群結隊嘶吼的馬群上坐著僅僅幾個蒙古的士兵,他們氈帽下咄咄逼人的琥珀色目光像刺穿黑夜的獸瞳,亞麻色的胡須黏在汗與泥附著的麵頰上,一聲聲哇啦哇啦的叫聲就像地獄的使者,拿著長槍和砍刀不受限製地獵殺任何一個人的靈魂。
被馬蹄踩在胸膛上的步兵士兵,像失去自身支持力的石頭一般痛痛的摔倒在地,比劍還尖銳還疼痛的踩踏就從身上踏過,將死之人的嘴中溢出一口炙熱的,來自胸膛的鮮血,手捂住胸口的時候才發覺那種痛苦好像被抽幹了的果皮,從劇痛變的麻木,變的沉重,最終失去知覺,隻感覺不受重力似的,身體越來越輕,眼皮卻再也抬不起來了。
被長槍從馬背上拽下來的,一邊的肩膀感受不到平衡,開始下墜,隨即手也脫離韁繩,另一邊的腿被迫從馬上跨過,一聲沉悶的響聲後被拽倒在地,咬牙切齒的聲音聽的是真真切切,從地上摩擦肚皮產生的火花讓視野變的模糊,脖頸被什麼冰涼的東西抓緊了,像地獄伸出的手掌牢牢卡死在人的脖頸,掙脫不掉。
最幹脆利落的是被砍刀在瞬間從馬上砍倒在地,地上還在滴血的頭顱,連眼皮都不曾閉上。
複仇的怒火像是被潑了一次冷水,四百餘人的部隊在瞬間崩土瓦解,原先設定的宏偉目標化為灰燼,姒履葵隻得命令部隊撤退,可殺紅了眼的人,哪裏懂得什麼是撤退,姒履葵隻能將可以看得見的友軍下達撤退的命令,可卻管不了全部,他十分明白,這場戰役,是我們輸了,沒錯,可如今,必須去救一個人。因為他的叔父還在亂群的敵我之中激烈廝殺,死傷無數。
調集了剛剛突圍的一小部分人中有戰鬥力的幾個人,再次殺入馬群,四處尋找,卻無心戀戰,因為他此刻比什麼都明白,這一次,絕對不能再讓熟悉的人因此送命。
可是那些敵人貌似也是殺到一定時候就自動離開似的,一看到對麵的軍隊潰不成軍,山上又響起了那惡心的狼嚎聲音。
這次的聲音顯得稍微輕鬆一些,好像是在說明的勝利,隨即可看百千的人馬脫離戰鬥成群結隊的衝上山去會師。
漸漸清晰的視野和漸漸散盡的煙火之中,王爺還活著,身上雖然多多少少的受了幾下輕傷和體力上的虧損以外,並沒有任何的大礙,“叔父你怎麼樣了,撐著點,到了山寨再給你包紮傷口,你們幾個,去追殺那些狄蠻子,給我們死去的同胞報仇!”語畢那些不得不遵守命令的人點了點頭後衝向山上,姒履葵與王爺親自組織督戰。“謝謝,不過,這個山,我怎麼覺得有點不安,你看看今天的風向,那些沒有散盡的火苗,為什麼都在往南邊刮?”“往南?這是我們這邊的風向啊?怎麼,姒履葵想到了最壞的一點,他們,是不是想用火攻?大家快撤,回來!”
可惜為時已晚,話音剛落,但見山野上成百上千可怕的火焰箭矢衝下山來,點燃了山林,風越刮越大,越發無法收拾。
最擔心和最害怕的事情終究再一次發生,一支點了火的箭穿透空氣的摩擦,嗖的一聲命中在姒履葵叔父的大腿骨上,王爺咬著牙繼續架馬,可那中箭的腿不但夾不緊馬,反倒還血流如注,嘩嘩的流淌個不停,姒履葵擰開水袋澆滅了衣服上的火星,被火星灼燒過的衣服熱和疼讓王爺無法忍受,忍痛拔出箭矢忍受幾乎要昏厥過去的痛楚,王爺強忍著神經上的虛弱壓製著昏厥之前的麻木,隨著潰不成軍的部隊撤離了那片山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