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出學校大門之後，窘迫不已的嚴澤才終於硬著頭皮道：“剛才那些話，你別在意，我是胡說的……”
    不知道該從哪一句解釋，也不知道該先解釋什麼，嚴澤說完這一句，又沉默了。
    花銘心說：“沒事，我知道你是說氣話的。”
    “嗯……”嚴澤不敢轉頭去看花銘心，隻是一直偏頭看著窗外風景不斷的後退，而腦海裏的思緒也在不停的翻湧。
    他回憶剛才的情景，覺得如果花銘心全部聽見全部看見，肯定是什麼都明白了。原本嚴澤就困惑花銘心為什麼接近自己，而且有時候會敏感的覺得花銘心可能是同類，但不能完全確認的時候，嚴澤還是不想先暴露自己，畢竟這不是一種什麼值得張揚的身份。
    在車子又經過了兩個紅燈之後，嚴澤突然覺得答案其實很清晰，那就是花銘心原本什麼都知道。
    所以眼睛所見以及耳朵所聞之後都表現的很平靜，沒有驚訝也沒有反感，甚至於到現在，這麼久了，都沒有好奇的問自己一句。
    想到這裏，嚴澤才終於敢轉過視線去看花銘心，看了一會兒，又仿佛是放鬆神經似的輕歎一口氣，“其實你早就看出來了是不是？”
    花銘心調轉方向，將車子停在路邊，然後回頭：“嗯，第一次見你們倆的時候。”
    嚴澤驚訝：“怎麼會？”
    花銘心笑笑：“你叔叔回頭看我，他的眼神。”
    嚴澤沉默一會兒：“是的，他還是很愛我的，但是……”
    花銘心沒言語，安靜的等待他說下去。
    “這種關係讓人看不到未來……”嚴澤垂著睫毛，說半句就要停很久，像是緩慢的回憶，又像是斟酌怎麼才能說明白。
    “而且有一種負罪感……”
    “其實我也知道他壓力很大……”
    “他那人就那樣……有點怕事。”
    “所以家裏催的不行的時候，他就結婚了……”
    “……他老婆很厲害，大小事都是她拿主意，而我叔叔心虛害怕被發現，所以他老婆說想要個孩子，也就生了……”
    “他跟我說他也很為難，不然他老婆就鬧……”
    嚴澤歎口氣，又沉默很久：“……很多時候我都想結束這樣的關係……可是每次他都竭力懇求我，他說他也沒有辦法，他說他壓力很大……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為我也知道這種事情根本不能說出來……可是，他跟別人結婚還生了孩子，這種事情我怎麼接受？”
    “……我一直覺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夾在他們倆中間……有時候我覺得他也很可憐，因為他知道他對不起我，也對不起他老婆，所以他活的很累，兩邊都要討好，還要瞞著他老婆瞞著外人，你看他今年實際才三十五歲，但老被人認為是我爸。”
    “……我上中學那會兒，他給我出的學費和生活費，但是他老婆慢慢的就不同意了，我上大學之後，他老婆錢管的很緊，一分都不給他……”
    “所以……他就賣假煙……和假酒……賬目上是真貨的價格，他老婆就查不出來……”
    “……他原本是一個老實人……可是現在，為什麼就成了這樣……”
    花銘心靜靜的聽著，既不提問，也不發表看法，好像自己是個人形樹洞似的，任由嚴澤想到哪裏說哪裏。偶爾重複，偶爾又話說半句，仿佛被夜色吞噬一般的再沒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