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500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不知道哪裏違反要求了,求編輯通過後麵的喇叭聲不停地響起,還夾雜著謾罵聲,我全然聽不見,我的思緒沉浸在另一個世界,對於現實世界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場景換回現實的場景,震耳欲聾的喇叭聲欲要刺穿我的耳膜,紀子搖著我的肩膀,呼喚著我。
我猛地看了一眼交通燈,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變成綠色,前麵的車輛早已離去,不斷有汽車從我兩邊經過,而我還待在原地一動不動,阻礙了後麵的車子,我立即踩下離合器,加快速度地行駛。
“你還好嗎?”紀子擔心地問。
“沒事。”我道。
“你不需要對這件事太過介懷的。”紀子溫柔地安慰我,指的是她男友的死這件事,“我早就走出了這個陰影了,怎麼說呢,人死不能重生,作為活人的我還是要繼續活下去的,我自問我還沒有愛他愛到願意與他去死的地步。”說到這裏,紀子笑了一聲,繼續道,“即使是愛錢鍾書勝過愛自己的楊絳,在錢鍾書離世的時候,楊絳也沒有選擇與他一起去,而是選擇了活下去。”
對於錢鍾書與楊絳這一對中國夫妻,我隻在學生時代在語文課堂上聽老師介紹過,據說是中國文壇曆史上最珠簾合璧的一對夫妻,他們的婚姻被視為夫妻的典範,我對這倆人有一點印象,但從未拜讀過這兩位先生的作品。
紀子說她是在網上不經意間搜到這對夫婦的信息,然後對他們產生了興趣,拜讀了錢鍾書的《圍城》和《寫在人生邊上》以及楊絳的《幹校六記》和《我們仨》。
“錢鍾書與楊絳的婚姻是我見過最完美的婚姻。”紀子道。
我沒有了解過這倆人的生平與他們的婚姻,因此我不能發表自己的看法。對方建議我讀一下她剛才所說的書籍,我對讀書沒有濃厚的興趣,可也絕對稱不上反感,於是我決定有空的時候去書店買這倆人的書來拜讀。
紀子繼續談起她的感情經曆,逝世的男友是她的初戀,在中學二年級的時候從別的班轉入她的班,並成為她的同桌,倆人日久生情,認識了半年之後正式確立為情人關係。
“他是唯一一個願意了解我、願意聽我說話的人,不像其他人那樣對我抱有偏見與敵意,對我的脾氣百般包容,從來不會惹我生氣,所以我們相處得很愉快,幾乎沒有吵過架。”
男友在學校和她一樣沒有什麼朋友,因此倆人無論到哪裏總會在一起,十足十的連嬰體。班上的同學知道倆人談戀愛之後,對紀子的嘲笑更加嚴重,他們對紀子說“像你這樣的人,也隻配跟一個有心髒病的人在一起了。”當時紀子因為這句話,當場抄起桌子向說這句話的同學扔了過去,砸傷了對方,導致入院治療。
這件事在學校引起很大的轟動,紀子在人們心中的形象進一步降低,就連老師和校長也勸她主動退學,受傷的同學的家長找到了紀子,與紀子拉開了一場對罵,最後居然被紀子惡毒尖酸至極的話語而氣暈了過去,然後向紀子的母親提出高額的醫療賠償費,為了不讓事件鬧上法院,母親隻好忍氣吞聲地賠了這筆醫療費。當時紀子的男友從家裏偷來了一筆數目不小的錢,打算幫紀子償還一部分的費用,被家人發現之後,便下令不允許與紀子有任何來往。
“你是怎麼做到將那個同學的家長罵到暈過去的?”
“把話說得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紀子笑道。
母親從這件事中得知紀子正在談戀愛,並且為了男朋友而傷害他人,為此母親對紀子進行了一番嚴厲的說教,原本關係就冰冷的母女因此吵了個翻天覆地,母親甚至還打了紀子一巴掌,紀子無法忍受便甩門離家出走,在外麵遊蕩了兩天兩夜,沒有睡覺,沒有進食,隻有不停地行走,直到雙腿酸軟到無法再走下去,隻好在某個公園的長椅上躺下休息。
最後母親通過報警找到了紀子並將其帶回家,自那次事件之後,紀子再也沒有向母親主動說過一句話,徹底將對方視為透明的存在。而母親事後反省自己,覺得對紀子的做法有點過火,於是向女兒百般討好,可紀子全然置之不理,離家出走的次數也隨之增多,久而久之,母親也對女兒無能為力,不再求助於警察,任由女兒離家出走在外過夜,反正一般都會在一個星期之內回到家來。
回到學校後的紀子沒有人敢招惹,霎時間,所有的嘲笑與鄙夷全都不翼而飛了,沒有人再挑釁紀子,但紀子深知這群人在內心詛咒自己、嘲弄自己,恨不得她能像中世紀的巫女被處以火刑燒死。男友依舊對紀子不離不棄,雖然老師調開男友的座位,讓他們兩個成為全班唯二沒有同桌的單獨一人坐著的學生,分別坐在第一排與最後一排的最後一個座位,但卻絲毫不影響他們的感情,反而倆人的感情更加深厚了。
“我在某個晚上偷偷去他家,爬到他房間的窗戶,他沒有睡覺,躺在床上發呆,見到我來了之後高興得要飛起來似的,我們聊了很多。他告訴我他的父母想要他去另一所學校,讓他徹底與我斷絕聯係,為此他和父母歇斯底裏地吵了一架,差點心髒病發作,於是他的父母隻能順著他意,沒有將他送去另一所學校。”
男友死了之後,紀子再也沒有與其他男生交往,除了睡覺之外。
“他離開了之後,我沒法再與其他人做愛,不知為何,我下麵再也濕不起來,幹得不得了,所以每一次與男生睡覺都不成功,久而久之,我也不再與其他人睡覺了。”紀子道。
前男友離開我之後,我也有與其他人睡覺的經曆,不過我的情況與紀子不同,我沒有像紀子所說的那樣下麵無法濕潤。
“我和他的感情隻有短短的兩年多光景,卻好像過了兩個世紀。”紀子以這句話作為敘述的結尾,不再說一句話。
沉默降臨。
傍晚的天空蒙上一層淡淡的橘紅色,火燒雲布滿天空,有的呈通紅色,有的呈雪白,有的呈金色,我不知有多久沒見到火燒雲了,雖說這種雲在日出或日落的時候都會出現,可我從來沒有觀察過它。據說人逝世之後靈魂會升入天堂,那麼紀子的男友應該也在這片火燒雲密布的天空吧,可能還躲在其中一片雲絮的後麵,偷偷地觀察我和紀子呢。
我們去商場采購了食材,回到家後我們倆人仍一聲不響,仿佛被奪走了語言功能。又或者在說完和聽完這樣一段感情經曆之後,我們倆人都沉浸在餘韻當中,暫時說不出話來。
我首先做牛肉漢堡,切碎牛肉,將其弄成一團絞肉。紀子從冰箱取出一瓶威士忌,坐在客廳一邊看電視一邊喝著,從電視的聲音來判斷,應該是新聞報道。
過了十五分鍾,紀子走進廚房幫我的忙,她負責弄鮮魚醬汁湯,這是紀子第一次來我家吃晚飯的時候弄的湯。忽然對方開始唱起了歌,這首歌我在十年前聽過,卻記不起歌名。
“Every-time-I-try-to-fly
每一次我欲要飛上幸福的天際
I-fall-without-my-wings
卻總是折斷雙翼隕落人間
I-feel-so-small
失去了你的是我是如此渺小
I-guess-I-need-you,baby
我隻想平凡地擁有你
And-every-time-I-see-you-in-my-dreams
每次在夢境中與你相遇
I-see-your-face,it“s-haunting-me
你的臉龐總是讓我魂牽夢繞
I-guess-I-need-you,baby
我真的非常需要你回到我身邊
。。。。。。”
我過了一會才想起這是布蘭妮的《EveryTime》,我十年前買的布蘭妮專輯《InTheZone》收錄了這首歌,不過聽得不多至少最近幾年都沒有聽了,如今紀子唱起這首歌的高潮,讓我有一種懷念的味道。
“你為什麼唱起這首歌?”我將黃酒、黑胡椒、鹽倒入牛絞肉中,開始用手攪拌揉搓。
“興之所至。”
我們相對而坐,紀子往高腳玻璃杯倒入白葡萄酒,加了冰塊。對方先吃我弄的牛肉漢堡,說我將牛肉醃製得很可口,完全不像長時間沒做過這道菜。我半信半疑地咬了一口,味道沒有對方說得那麼誇張,可能是我吃慣了自己做的菜吧,所以味道嚐起來沒有特別突出的地方。
我們開始閑聊,不再被剛才的敘述所影響,將紀子的感情經曆拋諸腦後,氣氛逐漸變回明朗,陰霾與沉重一點一點地消失。對方的語氣不再平淡如水,恢複了平時的開朗與活潑,看到這樣的紀子,我才放鬆了下來。我有點驚訝於對方居然牽動著我的情緒,隻要紀子心情不悅,那我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裏去。我從來都不容易受他人影響,紀子是少數能夠牽動我情緒的人之一。
“你當年逃學是為了什麼?”紀子啜了一口白葡萄酒,吃起了三文魚沙拉。
“課堂無聊死了,簡直味同嚼蠟,老師就像機器人一樣講課,學生就像機器人一樣聽課。”我往三明治的最上一層麵包塊上抹上黃油,咬了一口,響起了清脆的咬麵包聲音。
紀子笑了一聲,說我的比喻非常恰當。“那你會去哪呢?”
“回家,相比於待在外麵,我更願意待在家,聽音樂,看電影,發呆,睡覺,我一般選擇中午時分逃學,那時候父母都不在家。他們一般要晚上七點才到家,這個時間點我平常早就放學回到家了。”
“你在學校也會受到同學們帶有敵意的對待嗎?或者是老師的偏見。”
我把我中學生時代的基本情況告訴對方,尤其將《亂世佳人》讀後感一事詳細描述,對方聽得津津有味,連吃飯都不顧上了,放下餐具雙手交叉抵在下巴,傾聽我的敘述。
我的中學生時代沒有堪稱精彩之處,非常單調乏味的時光,幾乎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人度過,沒有幹過出格的事,沒有創出一番偉大的事業,普通得無法引起人們注意力,在學校宛如半透明的存在。不過這對我也有好處,可以盡量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看來我們都有共同點,沒有朋友,孑然一身,不屑於與其他人打交道。”紀子喝了一口鮮魚醬汁湯,“不過麼,我的中學生時代可比你這隻秀楠要幸運一點點,起碼我有一段時間不是一個人度過。”紀子指的是她與死去的男友交往的時光。
“所以你不是全世界最悲慘的人。”我喝了一口酒。
“根本就沒有這種人存在。”對方微笑道,語氣充滿正能量。
紀子的話推翻了我根深蒂固的想法,一直以來我都認為這個世界上存在著所謂“最悲慘的人”,至於這種人是悲慘到了什麼境地我則無法具體說明,對於“最悲慘的人”這一定義我無法準確地解釋清楚,但我一直毫不懷疑地對此深信不疑。縱使我沒有見過這類人,沒有接觸過這類人,我也仍然深信這種人存在於這個世界某個角落。
如今紀子的話引發了我的思考,我咬著筷子,思索對方話中的含義,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這種人,是因為每個人都會擁有自己的悲慘,每個人悲慘的程度和經曆各不相同,有的人嫌工資少而感到悲慘,有的人因為買不起房子沒臉去見嶽母而感到悲慘,有的人在孩子出生的時候就夭折而感到悲慘。
正所謂沒有最悲慘,隻有更悲慘,而這個世界有一部分就是靠人們的悲慘來構造的。我不知道紀子話中的含義是否如此,不過我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
晚飯過後,紀子繼續看她的電視劇,我閑得無聊便坐在對方身邊與其一同觀看,紀子看的是日劇《LegalHigh》,正在播放第一季第二集,是一部非常搞笑的喜劇,連我這種一向不看電視劇的人都捧腹大笑,紀子更是笑到趴在了電腦麵前。男主角堺雅人無人可及的毒舌境界與誇張的動作表情以及視金錢如命和深刻的法學思想激起了我的興趣,我決定將這部電視劇下載到電腦上,在周末用來消磨時間。
由於沉溺在電視劇中,一直看到第九集的時候才回過神來,發現已經差不多到了淩晨一點了。我們倆猛地想起自己還沒洗澡。於是雙方進行了一場洗澡爭奪戰,以最快的速度拿好衣服,我比紀子快先一步地衝進浴室並鎖上門,落後一步的紀子隻能不停地拍門,咒我洗澡的時候突然停電停水,我心想這詛咒也太他媽惡毒了,但我沒有理會對方,脫掉衣服站到浴缸裏去。
待我洗完澡出來的時候,腳下絆倒了什麼,一個不小心地摔在地上,我才反應過來原來是紀子的腳絆倒了我,身後傳來對方幸災樂禍的笑聲,我使盡全力克製住自己才沒有去陽台關掉熱水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