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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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夢見了紀子。
對方坐在我身邊,我躺在床上,房間的環境與入睡之前毫無二致,漆黑中我能感知到紀子的視線鎖定在我的臉上,我甚至看到紀子在微笑。
喉嚨無法出聲,身體也無法動彈,眼珠成為唯一能夠活動的器官。在夢中見到紀子,這是我想都沒有想過的事,因為我與對方的交情不足以讓對方出現在我夢境。
弗洛伊德在《夢的解析》提到做夢是滿足人們心中的願望的一種表現,無論是好夢抑或噩夢,都是滿足願望的表現。那此時紀子的出現也應該是為了滿足我內心某個願望,某個我所不知曉或者沒有察覺的願望。我對解夢一竅不通,根本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入手,因此我無法推斷出紀子的出現究竟帶有什麼暗示。
氣氛寂靜無比,沒有堪稱聲音的聲音,我倆保持同一姿勢在黑暗中彼此對視。忽然,紀子俯下身,一手搭在我的肩上,仍然是之前她觸碰的位置,觸感真切無比,如果不是意識清醒,清楚眼前這一切隻不過是虛幻的夢境,我一定會以為這一切是發生在現實生活中。紀子所帶給我的感覺與前天的完全一樣,唯一不同便是所處的世界,一個真實,一個虛幻,但就在兩個截然相反的世界所產生的感覺能夠達到一致的效果,這一點令人不得不感到驚奇。
對方的手中帶著某股細小的電流,通過掌心傳入我的肩膀,進入我的體內,直達我體內深處那道醜陋的疤痕。我感到那個傷口在隱隱作疼,但痛感比前天晚上大大減少,就連痛苦也沒有那麼強烈地侵襲我的身心。紀子仿佛是專門為我而來的醫師,負責治愈我內心那道傷痕。
我被這一想法感到莫名其妙,將紀子比喻為醫師未免有點誇張,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中學生少女,沒有特異功能,完完全全的普通人,何況我與她的交情隻是萍水相逢,意識裏將對方歸為陌生人一類。為何她的觸碰能引起我體內的反應?莫非紀子不是普通人,而是擁有特異功能的外星人?但很快我剔除這一可笑的想法,我從來不相信這些玩意。
紀子的手一直放在我的肩上,眼睛始終一動不動地盯著我的臉,甚至連眼皮也不眨一下,如果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膛,我可能會懷疑紀子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機器人。
我很想開口說話,哪怕叫一下對方的名字也好,但無奈我使盡全力亦無法吐出一個音節,身體依然不聽從我命令其活動的指令。我唯有眼睜睜地注視對方的臉,直到對方的臉緩緩向我湊近,差不多要碰到我的臉的時候,我醒了過來。
猛地睜開眼睛,環視房內一圈,與夢中沒有任何差異,我仍然待在自己的房間。窗外響起一聲汽車的引擎聲,我打開台燈,瞄了一眼鬧鍾,上麵顯示三點五十分,這個時間還有人在路上開車,究竟是做什麼呢?後背沁出一層薄薄的汗,我沒有下床,而是坐在床上,雙手環抱曲起的雙腿,下巴抵在膝蓋上,回想方才的夢境。
我下意識地往旁邊看了看,毫無疑問,紀子早已不見蹤影,準確地說現實的紀子剛剛根本沒有來過這裏,出現在這裏的隻是夢中的紀子罷了。現實的紀子與夢中的紀子,無論從外表和動作來看,皆是出自一個人,但我還是忍不住有個小小的疑問:夢中的紀子與現實的紀子真的在各個方麵都是一樣的嗎?也就說兩個世界的紀子沒有區別,夢中的紀子即是現實的紀子,現實的紀子就是夢中的紀子。
不過我很快趕走這一念頭,我不善於思考匪夷所思的事情,而且這個問題就算思考過後得出的答案對我也沒有太大的意義。夢中的紀子也罷,現實的紀子也罷,反正隻要是我認識的那個紀子就行了。
困意從腦袋內消失得遝無蹤影,沒有一點痕跡。我很少做夢,尤其是做這種如此真實的夢,往常我都是閉上眼睛一覺睡到鬧鍾響,沒有夢,隻有舒適的黑暗包圍著我。究竟為什麼會做這個夢呢?是日有所思導致的嗎?但我在白天的時間裏沒有太多地想起紀子。還是真的如弗洛伊德所言,我內心有某個願望想要得到滿足,但這個願望到底為何物?我自是無法知曉。
下床去浴室淋浴,洗掉身上黏糊糊的汗,換上幹淨的衣服。腦袋瓜非常精神,全然沒有再繼續入睡的意願。打開客廳的燈,從窗戶望去,似乎這附近隻有我這一間單位亮著燈,其他單位依然沉浸在黑暗中,這個時候正是進入深層睡眠的時間,除非有特殊情況,不然不會從酣睡中醒來。
我思考該如何打發接下來的時間,打開冰箱,拿出一罐果汁和幾個水果,簡單地做了一個香蕉蘋果沙拉,然後坐在沙發一邊看電影《亂世佳人》一邊吃沙拉。原著在學生時代已拜讀過,當時老師布置讀書筆記的作業,要求學生寫《亂世佳人》的讀後感,身邊的同學非常喜愛這部作品,尤其喜歡女主角斯嘉麗,看得津津有味,不少人在上課的時候偷偷地看,有的反複讀上五六遍。
我隻讀過一遍,實在沒有興趣再讀第二遍,更何況我對這部小說沒有太大的感覺,在班上對這本書提不起喜愛之情的怕是隻有我一個,就連老師也對這本書非常熱愛。於是我在作業上如實地寫下我對這本書的看法,當然我沒有對這本書貶得一文不值,畢竟它還沒有差勁到這個地步。
結果作業發下來的那一天,老師當眾宣讀我的讀後感,然後批評我不懂欣賞名著,思想膚淺淺薄,一派胡寫,下麵的同學自然聽得竊竊發笑,向我投去嘲弄和鄙夷的目光,在他們看來我貶低了他們心目中神聖的《亂世佳人》這部作品。不過老師和同學的態度沒有使我對這部小說產生厭惡。
因為性格的原因,我在班上沒有朋友,處於孤身的狀態。如今有一個能夠對我冷嘲熱諷的機會,同學們自是不會放過。下課後同學們對我議論紛紛,甚至有幾個人圍在我桌子旁邊,對我進行一番指指點點。而我也被老師罰再寫一篇讀後感,於是我也聽從對方的要求再寫一遍,內容與第一遍毫無二致,老師看完之後也無可奈何,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了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我沒有反駁老師,也沒有反駁同學,並不是我不敢反駁他們,而是這些人不值得我去反駁,我也懶得花費力氣去反駁,他人自有他人的看法,如果自己的看法不被他人理解並且還要遭受他人的非議也是常有之事,內心固然不悅,但很快便能釋懷,畢竟別人要盡力表現出素質低下和不尊重他人想法的缺點,你總不能給予阻攔吧。
《亂世佳人》的電影也在當年一並看了,電影拍攝得非常不錯,演員的演技無懈可擊,主要是飾演女主角和男主角的演員挑選得非常成功,也不知道是哪個人或導演這麼有眼光。而且這部電影當年創造了票房奇跡,也不枉它號稱“好萊塢第一巨片”。
現在時隔十多年第二次看這部電影,屏幕中的費雯麗身穿華麗精致的衣裙,眨著靈動富有生氣的綠眸,當年第一次看這部電影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的光景被這費雯麗這雙美麗至極的綠眼睛迷倒,現在我仍對這雙美眸抱有讚美之情。
不知紀子是否看過這部電影,在電影播放到身穿黑色喪服的費雯麗與克拉克•蓋博在跳舞的時候,這個念頭浮現在我腦際。呷了一口果汁,吃了一塊香蕉,思索紀子是否看過原著,如果看過的話,那她對這部作品抱有什麼看法麼?是喜歡是是無感,還是她喜歡這部電影而不喜歡原著,抑或她連原著和電影都沒看過。
我一邊思考這個問題一邊繼續看電影,時針指向五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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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子坐在書桌麵前,看著筆記本電腦播放的電視劇《晝顏》,這部電視劇在今年非常火熱,不少雜誌介紹這部日劇,班上不少同學回到學校經常討論這部劇。現在是早上六十五十分,她在六點鍾已醒過來,洗漱完畢,打開筆記本電腦,接著看《晝顏》第三集,反正還沒到吃早餐的時候。
俄頃,房門傳來一道有規律的敲門聲,不用想也知道站在門外的人是誰,紀子一如既往地忽略不聽,精神全副集中在電視劇上。
“紀子,公司那邊打電話給我,要我出差一個月。”女人的聲音包含著滿滿的無奈與不舍,但在紀子聽來隻不過是對方故作姿態。
“所以我已經將接下來一個月的生活用品都準備好了,你不用出去采購了。”
依然無視,不給予理睬。
女人歎了一口氣,繼續道:“如果發生什麼事的話,請打電話給我。”
聽到這句話的紀子不禁冷笑一聲,這句謊言她從懂事起到現在聽了無數遍,可謂耳朵都聽得起繭了,隻要女人每次出差都會這麼說,但是有哪一次她是真的做到呢?有一次她是不食言的?將工作擺在第一位的母親說這樣的話恐怕也隻是出於形式上的關心。總之她早在一百三十萬年前不相信這句話了,但女人每次都會用充滿關懷的語氣說這句話,令紀子每次都感到惡心。
對於女兒的不理不睬女人業已習慣,她的手輕輕地按在門麵,似乎這樣就能感受到對方的存在,隻要對方一進入房間便會鎖住房門不讓她進來,她張了張口,不知道要說什麼,她與紀子冰冷僵硬的關係使她再也無法找出合適的話語將其付諸於語言。最後,她假裝用充滿輕鬆和歡快的語氣道:“紀子要照顧好自己噢!”似乎以這樣的語氣與對方道別能夠減輕內心的悲哀,但她深知悲哀沒有因此而減少,反而愈發加重了。
紀子不得不佩服母親居然能百忙抽空將接下來一個月的生活用品準備好,這麼多年來幾乎都是由紀子負責采購,母親因為工作的原因待在家的時間非常少,在紀子看來,這個家不是母親的家,隻是她的旅館而已,她真正的家是她的公司,是她的辦公室。
因此,對於母親準備生活用品這一行為紀子除了佩服之外還感到極大的詫異,看來女人終於良心發覺,所以決定要對女兒作出補償,不過這有什麼用呢?她不會為女人這一舉動而有所觸動,因為已經太遲了。
相反女人的離去還給紀子增添了不少輕鬆,因為她終於不用麵對她討厭的人,而且還可以趁著女人不在家這段時間離家出走。反正這個家完全沒有家的味道,對母親來說是旅館,對她紀子而言也有旅館性質的意味。而現在有一個大好的機會讓她離開這裏,並且不會受到母親的監視,相信女人也不會像上次那樣提早回來,畢竟那種情況屬於少數。
用快進的方式看完《晝顏》第三集,距離上一次見到秀楠已是三個星期之前的事,這段時間以來她會時不時地想起對方,想起與對方聊天的光景,想起與對方睡覺的光景。與秀楠同床共枕的場景曆曆在目,隻要一回想起來,那幅畫麵便清晰無比地呈現在眼前。那一晚給予了她從來不曾體會過的溫情,能讓她的心情愉悅起來的溫情。即使她孤零零地一個人待在這座空蕩蕩的房子,隻要有這股溫情她便不會感到那麼空虛寂寞。
一個陌生女人能夠給予自己這番感受,紀子感到驚訝之餘還有疑惑,同時還夾雜一股無可言狀的歡愉,即便是將她帶到這個世界上的親生母親也沒有給過她這番感受,但她現在居然從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身上得到了,莫非秀楠的出現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紀子不禁為那天坐上秀楠的車而感到慶幸,同時她還要感激對方沒有拒絕她,反而與她和平友好地共度了一個夜晚。
關上筆記本電腦,來到衣櫃麵前,看著排列整齊的衣服,她知道往下的時間該怎麼打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