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孟澤輕笑了一下，細細打量這眼前的男子，曆來看他狂放慣了，這般俯首低眉的，倒讓人十分不習慣，許久才道：“你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跟著我，就不怕日後死無葬身之地麼？”
    沈洛眼角抽了抽，雖是跪著，卻自有一番傲骨在其中，“好男兒生來自當建功立業，怕死的不是漢子，至於死後的事，人都死了，誰知道呢？”
    孟澤但笑不語。
    沈洛便靜靜跪著，等他的回話。
    孟澤仍是笑著，但不知怎麼的，那原本風輕雲淡的笑容在沈洛看來竟夾雜著微微的苦澀，終是一歎，連帶著那些莫名的情緒刹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維揚，當年在長安時我就問過你，可願與我一道，你當時裝傻糊弄過去，這些年我每每想起此事，都覺得甚是可惜。”
    沈洛抬頭看著他，有些錯愕。
    晉州，玲瓏閣。
    這是謝逸第一次進內殿，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他還是免不了一番忐忑。
    皇帝讓所有人退出殿內，自己捧了一盞茶，靜靜注視著下麵恭敬跪伏的青年，不語。
    大殿一時寂靜如死。
    殿內並非想象中的金碧輝煌珠光寶氣，一張榻，一張幾，一盞青燈，數卷書。
    “謝逸，你可知罪？”威嚴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迫使他深深拜倒，額頭緊貼冰冷的地麵，“謝逸知罪。”他已經在都官部大牢裏蹲了大半個月了，能不知罪嗎？
    “謝逸有負聖恩，一時疏忽致使蘄大人喪命，實在罪不可赦。”之所以這麼說，謝逸敢打包票他爺爺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陛下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樣子突然生出戲弄之意，“還有呢？”
    還有？謝逸心裏一盤算，別的打死也不能說，那麼隻好亂編了，“爭勇好勝致使胡袦王子心有怨氣，臣請罪，臣願受一切懲罰。”
    陛下不由無聲地笑了，接著板著臉道：“給你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要不要啊？”
    “臣求之不得。”謝逸立即配合表現出很急切的模樣。
    “那你近前來。”
    謝逸膝行幾步到陛下三尺的距離停下。
    “再近些。”
    謝逸又走近些，一股淡雅溫和的白檀香氣直躥入他心底，有些不知所措。
    皇帝見他如此小心，二十年前第一次見他也是這樣，便不由自主地有些心軟，“幫朕做件事。”
    謝逸有種羊入虎口的感覺，隻不過，由不得他拒絕，“臣領旨。”
    “那就好。”皇帝握著他的右手，慢慢展開，伸手在上麵一筆一劃寫了一個字，“朕要你殺了他。”
    謝逸麵色驟變，生生被人扼住咽喉一般瞪大了眼看著說出這話的老人，許久才吞吞吐吐說道：“太子……王……臣不……”
    陛下神色絕顯複雜，抬眼看向正前方，“太子明年必然回來，就算他不願，朕也會逼他出現。為了太子好，他得死。”
    謝逸流淚不答，靜默良久，終是一頭叩下。
    謝逸不記得自己怎麼從皇宮裏走出來的，也不記得自己怎麼從大牢被接回家的，待真正清醒過來，已經是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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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逸有謝逸的苦衷，他為了太子背棄了整個世界，這是愚忠，所以孟澤不領情。
    拋卻光鮮亮麗的表麵，謝逸充其量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為了自己的信仰去拚搏，精神可嘉，但是方向錯了。在這個局裏，謝逸其實知之甚少，連周世傑溫默都比他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