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賀嫻最終沒有說話，扶著侍妾秋雁的手獨自回房休息。
    “小姐還在為大人擔心嗎？”秋雁是賀嫻的陪嫁侍女，扶著她躺下，臉上滿是憂慮。
    “怎麼能不擔心，秋雁，你害怕嗎？”賀嫻看著從小到大最貼心的姐妹。
    窗外突然劃過一道閃電，賀嫻微微一抖，秋雁連忙去關上窗戶，笑著說道：“有小姐在，婢子就不怕。老爺從前總說賀家的下一代還得靠小姐，小姐是最好的。”
    賀嫻聞言神色微黯，父親他為何還不明白靠裙帶關係不能長久！
    卻笑著搖頭，“可惜我不是男子。”
    “是男子可就嫁不成咱家大人了。”秋雁笑道。
    “死丫頭，小心我撕爛你的嘴。”賀嫻笑罵，思緒卻遠遠飄到那年的元宵佳節上，梅樹下的翩翩少年溫潤有禮：“百花之中唯有梅，淩寒獨放，是為誌趣高潔，逸很是喜歡。”
    尚未及笄的少女於錦繡繁華之中一眼看見的便是少年長身玉立眼眸微垂，一手輕拈寒梅老枝放在鼻尖一嗅，而後安安穩穩地放回枝頭。
    那時年幼，不懂一眼情鍾。
    房間頓時陷入一片沉默，突然有人在窗欞上叩了三下，“三少夫人。”
    是阮項。
    “什麼事？”賀嫻打起精神來。
    阮項壓低聲音，“大人被老太爺叫去了。”
    “你跟去看看。”
    同一時間，晉陽城東一戶民居院裏。
    少年人打著雨傘心疼地看著父親兩鬢的斑白，忍不住勸道：“爹，你先回屋去吧，小心著涼。”
    宋延擱下筆，桌上的紙張已被雨水漸漸打濕，墨跡變成一團汙漬，雙手緊緊攥成拳，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峻兒，你回去吧，回習州去，別再來晉陽了。”
    “為何？”盧峻顫聲道，“孩兒在太學已經學有所成，明年入官，不出三年定能有人賞識，父親為何要我放棄？”
    宋延走到雨中，抬頭仰望，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和著淚水流到嘴巴裏，其中苦澀誰人能知？
    “十年之內卻做不了你想做的事，你一定會後悔的。”
    盧峻拋下雨傘跪在父親麵前，“父親可曾後悔過遇見那人？孩兒和父親一樣從小立誌終有一天改變豪門世族把持官場的現狀，這不正是父親所希望的嗎？難道父親也覺得這樣做是徒勞？”
    宋延不答，徒勞？何止是徒勞！
    當年盧雲急於打壓世族，甚至想急用太子與世族相互爭鬥坐收漁利，誰知盧雲對大魏的官場不夠了解，反而失了太子這柄利器。
    如今的世族強大到了空前絕後，就算太子回來也是無力回天。
    借口雨大難行在晉陽城外足足盤桓了三日，還未等來禮部的儀仗公文，一般情況下是不需要這般麻煩的，若是情況緊急，孟澤等人大可先行離去，禮部自會派人將公文送到。
    但也得看看孟澤是什麼人，即便是再緊急的事，他也能給人悠閑散漫地辦了。可見，這人不止是表麵散漫，更是散漫到骨子裏了。
    他們這一行人也甚是奇怪，孟澤和王湛一路稱兄道弟，胡威遠雖然覺著孟澤還不錯但受他老子胡明懿的影響也不敢過分親近，而賀緒對王湛總是莫名心虛愧疚，王湛平日裏看賀緒的眼神又帶著不易察覺的敵意，胡威遠和賀緒是酒肉朋友，卻又暗中肩負著保護趙王的責任。
    這關係亂得，實在叫人越理越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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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出賀緒的悲哀了嗎？身為賀家嫡長子，在他父親眼裏還不如裙帶關係可靠，以至於他在謝逸麵前生生矮了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