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杜鵑花開的時候，你就嫁吧。”
    “好。”
    “你不問問，我怎麼辦？”
    “嗬！你？好吧，你怎麼辦。”
    “我還是留下來吧，有些累了，走不動了。”
    “哦，這樣啊……再見。”
    “……嗯。”
    煙花三月下揚州，果真是人間箴言。三月的揚州，果真是妙不可言。
    隻是，在這曼妙的風景中，卻有一人始終格格不入。
    那是個女子，纖瘦，蒼白，唇角卻掛著燦爛的笑容。她的腳步很穩，一步一步的走著，周身彌漫著詭異的氛圍。
    突然，她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然後，她緩緩的抬起了右手，或許是因為攥緊的時間太長，她的右手有些痙攣，單靠一隻手的力氣，已經伸展不開了。
    於是，她又舉起了左手，微微甩了甩，慢慢的湊近了微微顫抖的右手，一點一點的掰開。
    顫顫的掌心赫然是一枚戒指，精致而明亮，美中不足的是，上麵沾了一絲血色，一絲褐色。
    “嗬……”女子的眼頓時柔和了，她看著掌心的那枚戒指，就像是在看她的愛人，她的笑就像是三月的春風，溫柔而甜蜜。
    “杜鵑花開的時候到了，你又去了哪裏？”女子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了起來，繼而又再度綻開，她的呼吸有些不穩，卻堅持著要把話說完，似乎現在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你說，讓我在杜鵑花開的時候，嫁人。”
    “你說，你會留下來。”
    “可是，為什麼，現在卻隻剩下了我一個？”
    “我想嫁的人，一直隻有你。”
    “可是現在，你留給我的是什麼？”
    “是一句我永遠愛你，一具冰冷的屍體！”
    “很好玩，是不是？”
    女子的聲音越來越大，她身邊的人漸漸繞開了去，留下一片空白，卻沒有走開，而是站在那裏，嘲笑般的觀看者女子的自言自語。
    “很好玩啊，哈哈，是很好玩。”女子似乎察覺到了周圍的目光，她重新攥緊了右手，小心翼翼的從口袋中拿出了一條手帕，展開，擦幹淨臉上的淚漬。
    “麻煩讓一下，行嗎？”女子的笑容溫柔而疏離，似乎方才自言自語的人不是她。
    擋路的人下意識的退了開去，讓開了道。
    “你還知道回來！？”劈頭蓋臉的一巴掌，讓女子蒼白的臉泛起了一絲紅暈，來人戾氣十足，怒火已經讓往日嫻靜的麵龐猙獰至極。
    “……對不起，阿姨。”女子微微一愣，縮了縮肩膀，攥緊了右手。
    “別叫我阿姨！我擔不起！”來人失聲尖叫，暴虐的怒火讓一旁的仆人微微發顫，卻沒有人阻止。
    圍觀的人三五成群的坐在一旁，在女子進門的那一瞬靜默了片刻，接著若無其事的繼續方才的談話，不過，他們的眼神或多或少的都會飄過來。
    女子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氛圍，她瑟瑟發抖的保住了單薄的身體，等到來人不在尖叫，這才默默的上了樓。
    浴室的熱水被停了，隻有冷水，女子洗漱完之後，嘴唇泛青，渾身顫抖，她卻毫不在意，隻是小心翼翼的把原本攥在手心的戒指清洗幹淨，放在一旁。
    及腰長發一縷一縷的吹幹，耐心的把兩鬢的頭發勻出來，編成辮子，盤好，剩下的頭發攬至一側，簡單的打理一番。
    女子仔細看了看鏡中人，微微皺起眉，繼而緊張的撫平眉間的皺痕。
    梳妝台上的化妝品並沒有因為主人的離開而蒙上灰，女子不用仔細看，也知道有人每天都會用。
    不過，已經沒關係了。
    一點一點的做好護理，小心翼翼的化妝，就連一根睫毛，都是從來沒有過的用心。
    鏡中人的麵容越來越精致，女子眼中的笑容越來越溫柔甜蜜，就像是一個第一次約會的女孩，忐忑而甜蜜。
    打開衣櫃，女子不去理會掛好的那些衣服，而是撥開了衣服，在衣櫃的背麵慢慢摸索。
    哢哢。
    衣櫃從中間裂開，顯露出了一個盒子。
    女子輕笑了一聲，抱出了盒子。
    盒子裏是全套的衣服。
    純白色，像婚紗一樣聖潔的顏色，卻比婚紗更加讓女子珍視。
    解開睡袍，泛著淡淡紫色的酮體呈現在空氣中，女子似乎察覺不到冷，她虔誠的吻著盒子裏的每一件衣服，然後仔細的穿上。
    一點一點撫平衣服上的褶皺，女子這才走到等身鏡前，期待的看了一眼。
    房間似乎有些亂，陽光進來了，會顯得太明亮，不好。
    女子揭了床單，換了被罩，從方才的盒子最底層，拿出了一套新的換上。
    為了不花了妝，她小心翼翼的做著每一件事，虔誠而溫柔，就像是在布置自己的婚房。
    緊密厚實的窗簾被拉上了，床頭燈泛著柔和的光，火紅的床鋪，潔淨的地板，女子走到鏡子前，又看了看自己，很好。
    空氣似乎有些稀薄，就連呼吸也似乎有些困難。
    不過，沒關係的，休息一下就好，就像他一樣，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一點一點的陷進床鋪，女子側著身，微微蜷縮著，臉上掛著甜蜜而滿足的笑容，就像是偎在愛人的懷中。
    床頭的表一格一格的走著，噠，噠。
    然後，世界安靜了。
    就連空氣，也停止了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