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了，素蕪攸倚在窗前看著屋外那鵝毛大雪將一樹樹梅花掩埋。近於窗前的梅樹下，一黑袍少年盤膝而坐。修長的手指不知在輕撫著什麼，那向來淡漠的眼中竟流露著一絲溫柔。雖隻是側臉，又隔了些許距離但卻仍能讓人感到那份文雅。
    良久，“蕪攸。”他喚。
    狐狸耳力甚好，這一聲輕喚便讓發呆的素蕪攸回了神。轉眼，一道雪白的身影便立在了他身邊。
    天地一色，蒼白一片，淮吾縉一身黑衣極為令人矚目，而一身雪白的素蕪攸倒不那麼顯眼了。這時向來愛白的素蕪攸也想褪下那白衣換上那在雪地上極為突出的黑衣，這般，她與淮吾縉便是這雪地中最顯眼的了。但終也是想想，淮吾縉一向為人淡漠，縱使他人穿著再般豔麗，在他的光環下也終隻能作為陪襯。
    “哥哥”素蕪攸輕喚了一聲便在淮吾縉身旁尋了一好位置便坐下。她素蕪攸這一生最親的人大概就是她外公，母親與那個名義上的哥哥了，親熱些也是自然的。淮吾縉本是千萬年前的上古黑狐，卻不知為了何事被封印了數千載，當他再次來到這俗世時。黑狐一族已被滅族，素蕪攸的外公狐王素雲儋念在他大抵是世上唯一的黑狐了便將他收留了。原本素蕪攸是要叫他為先祖的，但那時年少的素蕪攸就是不願。小嘴嚷嚷著“他如此年輕，便是哥哥，叫他先祖豈不是將他叫老了？哥哥便是哥哥，我就是要喚他哥哥，你要讓我叫他先祖我就是不依。”這樣無趣的鬧著，淮吾縉最後竟也勾著唇角說，即是蕪攸說我是哥哥便是哥哥了，何況我本就沒我做先祖的資格。
    聞之，素雲儋也隻是深深的看了淮吾縉一眼，畢竟被一族成為先祖也是滿足虛榮心的一大好方法。倘若能真的看透俗世人情，那他這幾千載的孤漠也是沒有白白承受的，畢竟好歹也養了個與世無爭的性子。自此，素蕪攸也就喚淮吾縉為哥哥，而淮吾縉則是稱素雲儋為王，其它較為重要的人物為姨，叔。
    淮吾縉將手中的東西放入衣袖之中，淡笑的看著素蕪攸，道：“蕪攸今日無事？”
    “嗯。”素蕪攸抬頭看著那天地一片雪白，本是有著許多言語要道，卻也隻是淡淡一笑。
    “那便與泠姨道一聲平安，我帶你去淨水崖。”淮吾縉說完便起身褪下了袍子，披在素蕪攸身上。已是冬日，在這雪地裏溫度是極低的。淮吾縉已是自身大可自保，倒是素蕪攸這個不足十餘年小狐狸已感到一股寒氣。
    素蕪攸撫著青絲的雙手頓了頓，隨即攏了攏袍子好讓自己更熱乎些。待寒氣徹底消失後，素蕪攸才緩緩的道了一聲嗯。
    穿過梅林再向裏屋走走便能看到素泠的屋子了，淮吾縉陪在素蕪攸身後，見著素蕪攸用手敲了敲門示意有事來訪便跟著素蕪攸進了那屋子。
    屋裏擺設並非十分華麗，隻能說透著一種淡淡的優雅。
    倚在美人榻上的人兒眯了眯狹長的鳳眼，奸看清來人後便問了一聲何事。素泠也是個為人淡漠的性子，這幾年來沒見過她何時走出過有這院落。
    淮吾縉見素蕪攸未曾言語便帶著淡笑的說著“今日來訪並非有什大事，隻是要帶蕪攸去去淨水崖，給泠姨說一聲免得到時候泠姨好找。”
    素泠聞言也隻是看了一眼素蕪攸便擺了擺手，道“若是你帶蕪攸去淨水我定毫無意見，下回自個兒帶去便是，給我打個招呼也難為你們咯。”雖是輕笑著，但那鳳眼中卻毫無任何情感波動。對此素蕪攸也隻是暗暗在心中歎了口氣。
    素泠自小便不曾十分在意她，三歲時素蕪攸還隻是隻小狐狸，連自己的溫飽問題都無法解決。好在狐狸幾天不吃東西不至於餓死，不過肚子空空的也並非好受的。於是在某日淮吾縉來看她時便催著淮吾縉給她找些吃的來。淮吾縉便直接將素蕪攸丟到了素雲儋麵前說著“這小家夥連口吃食都沒有，狐族怎會這般對待幼狐。”那是第一次淮吾縉對他人未用尊稱，也是第一次那般惱怒。
    至於那時看著淮吾縉生氣的素蕪攸吧，說實話，那時她貌似還很開心的看著這個哥哥換了一副表情。雖說這表情不似笑那般溫和，但也好歹是淮吾縉除了笑與麵無表情外唯一的神態了，怎般也要好生記下來。
    之後在發生了什麼素蕪攸不太記得了，隻知道那以後她便搬到了離素雲儋屋子極近的地方。每日有專人照料，日子好不愜意。直到素蕪攸十四時她才自己搬了回去。十四歲的她也能自己抓點魚肉來吃了。起初她還會多抓那麼一兩隻魚烤了放在素泠房前，但始終未有人去動。於是她也就不再沒事討事了，自己肚子餓了便去打幾隻兔子，抓幾隻魚烤了填肚子罷。隻是偶爾淮吾縉來了多烤一兩隻，盡盡所謂的地主之誼。
    淮吾縉微微側目卻見素蕪攸緊咬著下唇，神色有些落魄。再看那素泠，仍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模樣。這一母一女表情甚是相別極大。“泠姨說笑了，蕪攸乃是泠姨身上掉下來的肉，她身在何處定是要與您招呼一聲的。”淮吾縉這人也不簡單呐，依舊能不卑不亢的說著最為理智的話，看來這屋子中也就隻有素蕪攸是瞞不得心思的人了。
    “就你規矩多，罷了罷了，記得末了將人送回便罷。”許是素泠心情不錯，話語中竟也有著調笑的意思。
    “告退。”淮吾縉也不磨嘰，說完便扯著素蕪攸出了那氣氛怪異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