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在叫囂著痛，這是白秦醒來後的第一感覺，不過在他看來，痛也算是一件好事了，至少證明他還活著。因著身上痛得厲害，白秦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腿。
    “阿雪，感覺怎麼樣？”看到被子下麵微微動了一下，嬴政趕緊湊上前去，開口問道，手一直握住白秦的手沒有鬆手。
    “還好。”費力的睜開雙眼，白秦開口道，聲音粗嘎沙啞，全然不同於往日，甚是難聽。白秦下意識的舔舔嘴唇，卻發現嘴唇並沒有想象中的幹燥，反而是水水潤潤。
    略微歪頭看向坐在榻前的嬴政，白秦有些愣了愣，這是阿正？那個麵容俊秀的少年呢？眼前這個皮膚暗淡，黑眼圈濃重，即使隔著一段距離，都能感受到濃濃的憔悴感的男子，絕對不是他認識的那個翩翩少年，這也忒憔悴了吧。
    不過那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可是為什麼在看他的時候，感覺那一雙眼睛似乎都要發出光來，那眼神不要太激動。
    聽到白秦的聲音，嬴政空出左手，拿過放在一邊的罍，因著之前吩咐宮女隨時伺候著，因而水杯裏麵的水一直是溫熱的，想到白秦身上的傷口太嚴重，嬴政放下手中的罍，鬆開一直握著白秦的右手。
    坐到幾上，輕輕地、慢慢地托起白秦的上身，用自己的腿做枕頭，讓白秦的頭靠在自己的腿上，看到白秦有些疑惑的眼神，嬴政伸手順了順白秦的長發，長發有些淩亂，開口解釋道：“這樣喂水更方便些。”語氣輕柔。
    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白秦微微點頭，內心略有些尷尬，他現在是在躺在阿正的殿裏，且不說宮殿裏那伺候的兩排宮人，單單就是站在旁邊的這個宮人，這樣被直勾勾的看著，白秦就覺得臉上有些發熱，畢竟一個是太子殿下，一個是小宮女，現在這動作……坦言之，雖然思想比較放肆，但白秦的臉皮還是挺薄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他沒洗頭、沒梳頭，這形象實在是有些難以見人，而阿正方才卻碰了他那髒髒的頭發。
    放置好白秦後，嬴政抬頭看了眼放置在托盤上的罍等器皿。
    看到嬴政的眼神，一直站在旁邊伺候的宮女麻利的端起托盤，送到嬴政微微伸手便可拿到的地方，動作幹脆利落且不失恭敬。伺候的宮女雖是麵色平靜沉穩，殊不知內心卻在千回百轉，別看太子殿下現下很是溫柔，可那隻是對白秦姑娘的溫柔，而不是屬於他們這些宮人的，可萬萬不能有那伺候不周的地兒。不過雖然他很羨慕白秦姑娘的好命，卻不敢心生嫉妒，更不敢有什麼陰毒的想法，吳娃就是前車之鑒。
    左手拿起罍，右手微微托著白秦的頭部，嬴政試了試水溫後，溫柔的一口一口的喂到白秦的嘴邊，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一杯水已見底，見白秦還有些意猶未盡，嬴政又重新拿了一個罍，慢慢的喂給白秦。
    如此往複，三罍之後，白秦緩緩地搖搖頭，嘴角翹起，看著嬴政的動作，笑道：“阿正，你溫柔的樣子真好看。”
    將白秦額前的碎發撥到一旁，嬴政抿唇，開口道：“還有心思開玩笑？感覺身體怎麼樣？”
    “還好。”白秦淡笑著回答道。
    聽到白秦這般回答，嬴政麵色有一瞬間的僵硬，輕聲喊道：“阿雪”，神色複雜，似乎是想說些什麼，卻又停下了話頭。
    定定的看著白秦的麵容，看著他如往日一般的笑意，嬴政微微俯下身子，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正色道：“對我，你無須隱藏。”
    兩人距離靠的太近，近到能夠清晰的看到彼此臉上的毛孔，白秦臉上笑意有一刹那的停滯，但那隻是一瞬間而已，眨眼間臉上便又是那常有的笑容，快的讓人捕捉不到那瞬間的停滯，沒有說話，就是靜靜地看著嬴政。其實他並沒有隱藏什麼，在他看來，他現在的狀況真的是一切“還好”。
    默默對視了半天，半晌之後，白秦淡笑著開口打破了這一室的沉默：“阿正，後來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怎麼找到的？聽到白秦的話，嬴政眸色漸漸加深，這一生，他再也不想見到那樣的場景。
    鋪天蓋地的紅。
    當他推開簫宮的門時，映入眼簾的是鋪天蓋地的紅，紅色的血浸入到土地中，浸染了土地，那紅色，太鮮豔，刺痛了他的眼。而阿雪就躺在那一片紅色中，了無生氣，就如同是布偶娃娃一般。
    明明上午時，阿雪還是俏生生、巧笑倩兮的。
    那一刻，他不敢上前，更不敢去觸摸他的身體，他怕，怕觸碰到的不再是那溫熱的嬌軀；他怕，再也見不到那顧盼生姿的笑容；他怕，再也聽不到那悅耳的聲音。
    那一刻，他卻步了。
    低頭，輕輕將自己的額頭貼在白秦額頭上，嬴政閉了閉眼睛，低聲呢喃道：“是我的錯。”
    都是他的錯，因為是他的軟弱、他的能力不足，才沒有好好保護好阿雪，才會讓阿雪受此劫難。都是因為他不夠強大，所以他現在都不能處置罪魁禍首，隻能看著他逍遙。
    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他會變得強大，擁有至上的權力，將阿雪妥妥的保護好。他發誓，一定會登上權力的頂峰，讓任何人都不敢傷害阿雪。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嬴政說話時的呼吸噴灑在白秦頭上，有些癢癢的，白秦的注意力全然已經集中於頭頂上，一時之間沒有聽清嬴政說的什麼。
    “沒什麼，好好休息一下吧。”抬起頭來，看著白秦蒼白的麵色，嬴政心裏隻覺得揪得慌，盡管阿雪表現的很正常，可是那蒼白的臉色，無力的笑意，以及他手下跳動緩慢的脈搏，無一不昭示著躺在他腿上的女子是有多麼的虛弱。
    “不！”白秦微微晃了晃頭，堅定地拒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