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眼皮掀開，模糊的景象投映在視網膜裏，隻看見幾個藍色的大光球在跟前竄動，耳邊是有些熟悉的滴滴聲，消毒水的氣息竄進鼻腔裏，有股違和的親切感，似乎很久以前他曾在這樣的環境裏跟什麼親密的相處。
    “心跳血液壓力正常，肺部正常。”傳來的聲音聽在耳裏像是漂浮在空中，聽不真切。
    一隻手伸了過來，掀開他的眼皮向上提起，醫用手電筒照進瞳孔。
    “瞳孔反應正常。”
    “嘿，虎小子，你可真是命大。”一個藍色的光球湊了過來，拉了一下什麼，露出一張模糊輪廓的臉，漸漸的靠近，裏安看見了一張長滿青色的胡渣臉。
    “你再靠近，我會被你嚇死。”裏安啞著嗓子抱怨了一句，聽見那人哈哈的大笑了兩聲說道，“意識清醒，正常。”
    裏安動了動身子，不疼卻從骨子裏散發著一種酸軟，類似麻醉劑的作用。
    “嘿，你現在還不能動，否則，你的胸口會再來一刀。”大胡子連忙製止了裏安的動作，摁住他的雙肩壓回床榻。
    來一刀？裏安一愣，手下意識的摸上胸口，在他的左胸半個手掌下方，有一片手掌大小，微涼的愈合貼。微微的擠壓會帶來一絲疼痛。
    大胡子調試著儀器，“你的肺部都爛成垃圾桶了，我們給你切片除死肉了，當然我們也很盡責的給你……”話說到一半，大胡子轉頭看見了裏安的動作，激動的大叫起來。
    “嘿！快放手，雖然愈合貼能一定程度隔絕細菌，但還是會不小心感染！感染後會死的！膽子太大了！”大胡子抓著裏安的手腕將這隻不安分的爪子拎起來丟遠。
    看著被遠遠丟開的自己的手，裏安覺得好笑，他動了動手指，看見指骨分明的五根指頭來回動彈，大胡子這樣丟，他還險些以為自己的手跟軀幹分離了。
    “好吧，我不動。”裏安無辜的把手舉起來，示意自己知道了，隨後打量了四周一圈，“我在哪兒？”
    大胡子捂著嘴摸著胡渣有些支支吾吾，“醫院。”
    一副明顯的做賊心虛的模樣，不及裏安仔細詢問，大胡子咳嗽了一聲，將話題跳開。
    “好了，既然你醒了，我們來看看你能吃些什麼東西。”大胡子手裏揉著剛剛摘下的口罩，思考著剛剛結束手術一天的病患能吃什麼，“或者你喜歡營養劑的味道？”
    “不，我不喜歡。”裏安抿嘴，表現出明顯的不滿，營養劑那淡黃色的液體總會讓人想到排泄物，尤其是打開管口散發出的令人回味的氣味……
    “嗯，我也不喜歡，那會讓我想起一些惡心的東西。”大胡子滿臉讚同，絲毫不覺得自己跟一名病患進行這樣的對話有絲毫的不妥。
    “也許可以來一份咖喱牛肉，我有點想念那個味道。”裏安咧嘴一笑，看起來人畜無害，隨便舉起一根手指頭表示他真的很想念，並且很保守的隻要一份，一點也不貪心。
    “噢，我也喜歡咖喱牛肉，分開了我也喜歡，咖喱和牛肉，但是，你不能吃。”大胡子做出一個誇張的嘲笑表情，表示自己不會輕易的上當。
    看著滿臉“你還嫩”的大胡子，裏安難過的抿嘴，在大胡子嘲笑的表情下目送那個有些肥胖的身子離開。
    “好了，小夥子，今天中午會有可口的肉粥，希望能為蘭斯醫生對你的無禮道歉。”大約四十歲的護士長湊了過來，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眼角的皺紋顯得更加的溫柔。
    “一定會。”裏安露出一個笑容，柔和的就像是鄰家男孩。護士長內心一軟，揉了揉那頭白色的發，意外的綿軟，一點也不像看起來那麼滄桑。
    調節了一下醫療儀器後，護士長帶著兩個小護士離開了。
    裏安才長出一口氣，攤在床上揉了揉太陽穴開始整理混亂模糊的思緒。
    他倒在了暴雨裏肮髒的角落，醒來後到了這裏，他環視病房，發現還有幾台高檔配置，看樣子也許真的如大胡子所說是個醫院，並且資金還能雄厚。
    那麼，究竟是誰把他送過來的？
    他微微撐起身子，將四周看的更仔細一些，側首發現身邊的儀器上有著一個金色的獅子標誌，黃金獅子，軍方和政府統一的標識，難道他被分派救援物資的政府人員送來的？
    可是在斯特亞這個小城裏，還有這種高配備的醫院？這一些都太不可常理。加上，斯特亞就這麼大，像醫院這種重要的幾個點幾乎每戶人家都認識。所以，一些疑點冒了出來，就比如剛剛戲弄了裏安一把的，被稱為蘭斯的醫生，裏安不僅不認識，而且從來沒見過，何況那夾帶著的口音更是預示著不是斯特亞本地的。
    然而不出幾秒，他就沒有心思想這些了，隻見裏安懊惱的捂著臉哀鳴一聲，“該死的，艾德裏安！”
    一想到那個趴在窗台等著自己回去的小豹子，裏安就坐不住了，他小心翼翼挪動著身子下了床，沒有一絲猶豫，狠心把紮在自己手背上的針頭扯掉，血滲了出來也不聞不問，他剛穿上拖鞋，兩三個護士就衝了進來，就好像一早就預料到他的行動。
    “嘿，你還不能動，快躺回去！我的老天！你怎麼把針給拔了！”年輕的小護士脾氣有些衝，為這個不聽話的病人生氣，“你知不知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這麼糟蹋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你老了會遭到報應的！”
    裏安在這些教訓詞下，漸漸有些急躁，他抬手握住年輕小護士的肩膀，一個使勁，雖然扯動了傷口，疼的皺起了眉，但是很成功的把麵前這個喋喋不休的小女生挪開了，“非常抱歉，但是我必須現在立刻離開。”
    “不行！你不能離開！”幾個護士靠了過來，裏安被圍著，急的直皺眉，因為麻醉劑的後遺症，推搡的力氣根本不足以將這些圍困自己的護士推開，裏安急的額角都滲了冷汗。
    就在幾人發生爭執時，門推開了，年輕的軍人穿著一身深藍色的軍裝，將挺拔的身姿勾勒得淋漓盡致，軍帽被摘下，夾在左手臂彎間，亞麻色的頭發看起來令人感覺到親近。
    軍人看了裏安一眼，邁開步子靠近，軍靴敲擊地板瓷磚的聲音拉回了裏安的注意力。
    裏安瞬間皺起了眉，他知道這個腳步聲，他猛地抬眼一看，視線落入一對深藍色的眸子裏，那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