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知道自己始終無法擺脫風奕軒的糾纏，季留衣終於停止了掙紮，也沉默地合上了雙眼，隻是眼角仍是沁出了幾滴不甘心的眼淚。
    他明了風奕軒對他的執念有多深，也明了兩人之間的羈絆，但仍是無法原諒風奕軒，原諒這個曾經那樣傷害自己的男人。
    縱使風奕軒現在對他有求必應，更是拋下了曾經那樣看重的顯赫地位甘願扮作一個下人跟在自己身邊保護他照顧他，現在即使是自己受了重傷，被雨淋了一夜，仍然為了他的寒毒牽腸掛肚。
    這些，曾經就是季留衣所期待的吧。他也想試著說服自己原諒風奕軒，接受風奕軒，隻是一閉眼，腦海裏全是那些鮮血淋漓的過往。如今，一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已經不敢再愛了。也許彼此傷害，才是他們兩人之間僅有的一點牽絆。
    “咳咳……唐姑娘……這裏距離憂莊還有多遠？”郊外的小路上，兩匹快馬一前一後地疾馳，一路上風奕軒都在咳嗽顯然病的不輕，身下似乎還在不斷流血，季留衣即使是坐在前麵，也感受到了馬背上一片濕膩。
    “不遠了，快馬加鞭連夜趕路的話，再過兩日就能到。我是沒問題的，但王爺你受了傷……”
    “我沒事。”風奕軒緊拽著韁繩，目光繾綣地看了眼懷裏人兒的背影，堅定地說道：“我們就連夜趕路吧。”語畢，風奕軒特意放軟了聲音對季留衣說道：“衣兒，馬背顛簸，若是你累了，一定要告訴我。倦了的話就靠在我懷裏睡一下，知道嗎？真是不忍心你受這奔波之苦，所幸隻有兩日了，再忍忍好嗎。”
    不出風奕軒所料，季留衣仍舊是沒有搭腔，事實上，一路上他都僵直著身體緊繃起後背，竭力不想挨到風奕軒的身體。
    風奕軒無奈地苦笑一聲，卻是拉了拉手中的韁繩，繼續前行。
    這兩日，除了偶爾下馬吃些幹糧以外唐茉和風奕軒俱是馬不停蹄地趕路，連覺都沒大睡。倒是季留衣到底是身虛體弱，乏的不行，最終還是靠在風奕軒懷裏睡著了。
    睡著了的留衣再沒有平日裏的冷漠與疏離，乖乖地窩在風奕軒的胸前。風奕軒生怕弄醒了他，刻意讓馬兒放慢了腳步。微風拂過，夜色醉人，兩人在同一匹馬上卻又那樣的安寧和諧。聽著季留衣安穩的呼吸聲，風奕軒覺得之前所受的傷所挨得苦都是那樣的甜。
    可是風奕軒也知道，這一切都恍若夢境。季留衣醒來就不會再接受他也不會再愛他，但仍是忍不住沉溺在這易碎的夢之中。
    哪怕多看一眼，哪怕隻多片刻的相處，風奕軒已經滿足了。他已經不敢再奢求太多，隻希望能留在季留衣身邊就好。
    即使，季留衣今生都不會再愛上風奕軒。
    一路無話，這日晌午，風奕軒和唐茉終於進城了。
    離憂莊所在的小城，是一個比洛城還要偏僻的地方，在承嘉的版圖中甚至都沒有這座小城的名稱，當真是天高皇帝遠。隻是，讓風奕軒意外的是，這麼小這麼偏僻的小城卻一點也不荒涼，到處是一派繁華的景象。青石板鋪成的街道上，人來人往，路邊的小攤也是形形色色，賣的卻竟是些燕都見都沒見過的新奇之物，熱鬧非凡。
    大隱於市，沒想到溫子離這家夥就躲在這裏呢。風奕軒咂舌。其實季留衣也是看得呆了，剛一進城，就被喧囂的聲音吵醒了，這番見到了完全不同於燕都的風土人情，也是不禁暗暗稱奇。隻有唐茉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離憂莊就在這城南，平日裏有好些門衛手下把守，我去了幾次都被攔了下來連門都進不去呢。”
    “哼！這個溫子離！當年一聲不響地離開洛城竟是躲在了這裏，真有他的。我還以為他是去了哪個深山老林當了神仙呢。”風奕軒有些不屑：“他若趕攔我，我就殺進去！”風奕軒跟溫子離畢竟有交情，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溫子離的醫術高明，隻要他肯出手，留衣一定會沒事的。
    唉，哪有那麼容易啊。唐茉不無擔憂地想道。這邊廂，季留衣也因為馬上就要見到鬼醫和那個極有可能是自己弟弟的人而緊張起來，三人就這樣各懷心事，騎在馬上，一步一步地朝離憂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