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季留衣醒來之後，回想起方才發生的一幕，他猛地抬頭，看見風奕軒就站在床榻旁邊，手裏還捧著一盆熱水。
    卸下偽裝的風奕軒掩蓋不了麵容的憔悴，他雖然已經解了毒，但眼眶烏黑，下巴上全是亂七八糟的胡茬，臉上還可疑地飛起了兩朵紅雲，哪裏還有一點王爺的風範，見季留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風奕軒顯然更加手足無措，囁喏道：“我記得你以前每次……過後都喜歡用熱水淨身……”
    季留衣顯然一副不願搭理他的樣子，風奕軒更顯得頹唐，他費力地將手中的盆擱到一邊，一移步，卻發現身下簡直是鑽了心的痛，定是撕裂了傷口又出了血，走路姿勢也極不自然。
    “留衣。”風奕軒放下手中的東西，又厚臉皮地挪到床側坐了下來，隻是這一坐，又是痛得齜牙咧嘴，但還是竭力衝季留衣揚起了討好似的笑容：“謝謝你救了我，你對我做了那種事其實是為了救我，我就知道，你對我並非那般絕情。”
    季留衣本是不知道風奕軒偽裝成車夫一路隨行的，隻是那日，見那車夫給他輸送完內力後似乎傷的格外嚴重，思前想後還是因著擔心才拄著拐杖跟了出來，畢竟這車夫是為了救他才傷成那樣，縱是再無情也著實被感動到了，卻哪知道剛好在房門外聽到黎安之，風奕軒和唐茉的糾纏，也是才知道，風奕軒居然用了易容這麼低劣的手段一直跟在他後麵。
    後來做出那一係列的舉動是季留衣自己也沒想到的，但風奕軒此刻的這番話徹底惹怒了季留衣，“你知道什麼？你以為我對你還有情？”季留以平日裏說話溫吞性格隱忍，很少有激動的時候，現在卻是臉憋得通紅，胸口也是劇烈的起伏：“我隻是不想欠著你的人情罷了！若我知道那車夫是你假扮的，縱是死了我也絕不受你一點恩惠！”
    “留衣……我……你聽我解釋。”這些天倒是聽慣了季留衣的絕情之語，但每一次還是傷的體無完膚。
    “風奕軒……你為什麼不肯放過我？為什麼到現在還要用苦肉計騙我？欺騙我玩弄我真的那麼有意思嗎？嗚……”
    季留衣說著說著居然哭了起來，這還是風奕軒第一次看到季留衣這樣歇斯底裏地慟哭的樣子，以前，就算是流淚，隱忍的他也是無聲哭泣，現在卻哭得像個孩子，讓風奕軒怎能不心疼。
    原以為季留衣肯出手救他肌膚相親過後，兩人的關係能有好轉，但顯然風奕軒低估了季留衣的執拗，看到他哭得肩膀抖動，風奕軒忍不住伸手將他圈在懷裏，壓低了聲音軟語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我沒有想過用苦肉計來博取你的同情，我隻是放心不下你才一路保護你，衣兒，就當是我求你，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補償你好嗎？求你了……”
    “風奕軒，我是那麼的愛你！”季留衣的眼淚止不住地下落，大聲哭訴道：“年少皇宮一別，我每天想的，念的都是你，就連做夢也會夢見你！見不到你，就在紙上畫下你，看著那些畫，我都當做是你在我身邊陪我！”
    “可是再度重逢，你甚至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輕巧巧的一句話就把我打入最深的地獄！可我還是犯了賤似的愛你！你知不知道每一次你虛情假意的擁抱溫存我都盼得不得了，即使知道是假的，還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墮進去！我甚至可以為了你去死！”
    “衣兒……”風奕軒也忍不住紅了眼眶，他哪裏不知道，季留衣為了愛他，付出了一切。
    “可是你呢？你有把我當過人嗎？稍有不順就對我拳打腳踢，明知道我畏寒還在雨雪天將我趕出房門，在雨裏雪裏一呆就是一整天還美其名曰，賞雪賞雨，嗬，就連王府裏的下人都可以對我動手動腳肆意欺負？可你呢，你又在哪？摟著你的新歡恩恩愛愛？”
    “你知道雙腿被生生打折的疼痛嗎？棍棒打在身上的疼痛嗎？你知道寒毒發作時的疼痛嗎？你知道那種在男人身下被迫承歡卻還要裝出一副放蕩樣子的疼痛嗎？你知道為什麼我每次歡愛過後喜歡用水淨身嗎，因為我嫌自己髒，尤其每次在情事上被你百般侮辱我都覺得自己真的好髒！你每次那樣對我，心裏的痛，心裏的苦都比身上疼上千倍萬倍，嗚……我也是人，我也會痛的啊……你說你要補償我，這麼多痛，這麼多傷害，你怎麼補償？你拿什麼補償？”
    “是，我的心太小，小得隻能裝下你風奕軒一個人，還因此辜負了很多愛我的人，可是我不想愛了行不行？我不想愛了行不行……我已經愛不動了……”
    季留衣的聲音越來越小，卻一直委屈地低聲啜泣，風奕軒的眼淚也早已忍不住滑落，季留衣字字錐心，無一不是在用風奕軒以前的錯誤來懲罰他，可饒是這樣，風奕軒就更舍不得放手了，他心疼留衣，他想對他好，他想讓留衣重新擁有愛，他絕不願看到季留衣一個人在世間無依無靠地孤苦活著。
    “風奕軒，你能不能別再糾纏我了……別再玩弄我了！”良久，季留衣終於止住眼淚，卻在下一刻毫不猶豫地將身體從風奕軒的懷抱裏抽離：“你走！立刻走！你給我輸送了內力療傷，我也解了你的媚藥，我們已經兩清了，你現在就給我走！”
    風奕軒隻是痛心的搖頭。
    “好！你不走是嗎？你不走，我走！”季留衣氣得渾身顫抖，哆哆嗦嗦地爬到床邊，拾起地上的雙拐就欲下床，可是腳剛一挨到地麵就重重地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