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留玉是被身上傳來的涼絲絲的感覺驚醒的。
    這次傷得頗重，加上之前的內疾，足足昏迷了四五日才醒過來。季留玉睜眼，腦子雖渾噩，雙目所及卻是陌生的床榻，心頭悚然，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你醒了？”背後忽然傳來熟悉的男聲，季留玉難以置信地扭過頭，居然是風奕軒！此刻他斜坐床側，竟是在給自己上藥！季留玉驚惶地瞪大了眼，不知風奕軒又是打算怎的折磨他。
    大概是夜間了，布置奢華的房間內點著兩盞燈，風奕軒的臉隱在火光中看不真切。
    “怎麼，睡傻了？看到本王這麼吃驚？”風奕軒有些好笑，戲謔地問道。
    不知是不是季留玉的錯覺，風奕軒的話語裏居然帶上了一絲寵溺。他直愣愣地點點頭，又搖搖頭，一臉茫然無措。
    “王爺，是還要罰玉兒？”季留玉輕咬唇瓣，猶豫了好久才將心頭的疑問說出了口。
    風奕軒見他這樣害怕自己無奈地擱下藥瓶解釋道：“小安喜歡你那夙玉閣，所以本王就把那處賜給他了，這裏是本王的寢殿，你以後在這住。生活起居就由煙羅照料。”
    季留玉還是一臉不信的樣子，充滿了防備。
    “這次，是本王下手重了些……但是小安的脾氣你也知道……不打你他不會依的。幸好隻是皮外傷，這幾日都上了藥，應該快要好了。”
    聽到風奕軒說是為了黎安之才打的自己，季留玉自嘲地笑了笑，神色卻是一片落寞。“王爺不罰玉奴就好……咳咳。”
    驀然，腹部古怪的疼痛又起，喉嚨也一片腥甜。季留玉下意識地捂住嘴，但還是忍不住咳出了血，見風奕軒一言不發地瞅著自己，慌忙將手往身後藏，但還是來不及了，風奕軒搶先一步緊攥住他的手，掰開他的手指，將他手心裏的點點血紅看在眼裏。
    “你吐血？”風奕軒的眉頭擰了起來。
    “嗬，是啊。”季留玉掙了掙，沒掙開。
    “多久了？”風奕軒見季留玉不回答他，將聲音放重了一倍：“我問你吐血多久了？！”
    “很久了。都是些小毛病。”季留玉此時終於抽回自己的手，他沉默地撐起身子拾起散落在一邊的外衫披在身上，淡淡說道：“若是吐血髒了王爺的床榻王爺盡管派人把我抬出去。”
    風奕軒語塞，半晌，才開口道：“過些日子我請郎中給你看看。”
    季留玉徹底呆住了。當初，風奕軒下了命令不準大夫給他瞧病的。現在才短短幾日，態度怎麼就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了呢。
    他故意那麼說話就是想惹得風奕軒生氣把自己趕走，不知怎的，就是不想跟他獨處，不想聽他偽裝溫柔的話語，因為季留玉明白，即使明知風奕軒是裝的，自己還是會再一次上當。
    “行了，別發呆了，天也晚了，早些睡吧。”風奕軒解開外衣，吹熄了燈，摟過單薄的季留玉一齊躺了下來。
    季留玉一動不敢動，身子僵著，躺在風奕軒懷裏，他閉上眼，漂亮的眼睫卻一直顫動個不停：風奕軒啊風奕軒，你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臉真涼。”風奕軒溫熱的唇卻忽然湊上了季留玉的臉蛋，輕輕地貼在上麵一路輕啄，懷裏的人兒明顯更緊張了，連氣息都有些紊亂。不小心吻上季留玉臉頰上的傷疤時，風奕軒卻惋惜地歎了口氣：“當初是我太衝動了，下次郎中來了，順便讓他看看能不能把這疤去了。玉兒，對不起。”
    這聲對不起說得極輕，但還是落入了季留玉的耳裏。打了個激靈，眼眶驀地一熱。居然會有想哭的衝動！他等這句話等了好久好久了。季留玉忍了好一會兒才將心頭的酸意咽回了肚裏。
    感受到了季留玉情緒的變化，風奕軒的手越發收緊，像摟著什麼稀世珍寶一樣。
    刻意忽略了心裏的悸動，風奕軒差一點就要把季留玉當做季留衣一樣愛著了。
    但畢竟，也還是差了一點。
    睜開的眼睛在夜色裏顯得格外明亮。垂眼凝視著蜷在他懷裏睡著的季留玉。
    越來越舍不得下狠手折磨季留玉了。大概是太像留衣了吧。
    沒想到經年過後，能讓自己想起傾心愛人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仇人。還真是荒唐。
    季留玉似乎睡熟了，嘴唇微張，手還拽著風奕軒的衣襟不放，露出了孩子般的依賴與脆弱。
    這還是第一次這樣摟著季留玉吧。就這樣吧，誰知道，還會不會有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