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當晚，方君乾正在書房內批閱邊疆傳來的密報，便聽著窗外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不一會兒，便有一人從半開的軒窗潛進屋內。那人起身，拍掉身上的塵土，抱怨說：“你府上的影衛好生無趣，我本來從浮生台帶了壇女兒紅，結果在入府時全給灑了。”
    方君乾望著於綰一身夜行衣，笑道：“看來這批新進的影衛功夫還是不錯的，能將你逼成這樣。”
    於綰揉了揉方才摔疼的腰，瞪上方君乾笑吟吟的桃花眼，道：“功夫再好，不也讓本姑娘混進來了？”
    方君乾心下歎道：要不是我早猜著你今晚要來，撤走了暗衛，你能毫發無損地進來？
    於綰瞥了眼案上的文書，瞧見上頭密密麻麻的文字，腦子又開始發暈，道：“你倒是勤懇，都這個時辰了，還盯著這些東西。”
    方君乾也不避諱，隻應道：“封王了，事情自然就多了。”
    “不囉嗦了，我今晚找你，是有些事情要問你。”於綰就坐於方君乾對麵，杏眸裏燃著昏黃燭光，明明暗暗，看不清眸底情愫。
    “我哥是不是看上了銅雀館裏的琵琶女了？”
    燭火寂寥地在燭台上起舞，將文書上的一筆一劃，映得溫柔繾綣。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麼？你哥那點心思什麼時候瞞得過你？”
    於綰輕輕歎了口氣，青蔥玉指撫上紫檀雕螭案。“我爹絕對不會允許那種姑娘嫁入於府的。”
    “你哥說不定隻是玩玩，哪會真將她娶回府？”
    於綰回瞪他一眼，道：“你以為我哥和你一樣？他這人，從小就倔，認定了什麼，打死都不會放手。從小到大，我也是頭一回見著他，對一個女子如此上心。”
    “‘情’字纏綿，卻也不過是你情我願，各自歡悲罷了。你哥身陷情網，已不是我二人能力所及，這種東西還需他親自看開。”方君乾起身，從一旁取來些酒器杯盞，給自己和於綰各斟上一杯熱酒。於綰接過酒杯，頗為不滿道：“我總覺得那琵琶女心思太深。”
    “無論是哪個青樓女子，落到你嘴裏，就成了頗有心計。”方君乾搖搖頭，很是無奈。
    “在那種地方呆久了，還能有心思純良的姑娘嗎？”
    “嗯，於大小姐說的是，小的心服口服。”方君乾佯裝正經，一雙笑吟吟的眸子卻是老老實實地出賣了他。
    於綰將手中杯盞扔出，方君乾微微側身，將杯中酒水一滴不撒地接住。重新遞給於綰，好生安慰道：“脾氣再不收斂點，將來嫁出去，定是會被欺負的。”
    於綰用眼神狠狠地剜了方君乾，再仰頭將杯中酒飲盡。溫酒安撫著愁情，將心中湧動著的不安撫平。於綰望見窗邊如水般流淌著的夜色，開始期待明日的到來。她已經有好久，沒有見著崇宣了。方君乾說得不錯，情字，不過是你情我願，各自歡悲。入了局，便再看不清這滾滾紅塵。她給自己斟滿一杯，仰頭灌下，笑問道：“女兒紅？”不待方君乾回答，便又是一杯下肚。
    方君乾皺了皺眉，道：“照你這個喝法，我今晚怕是得將你背回於府了。”
    於綰展顏，笑容燦若星辰，“背人翻牆，對於武功高強的端王來說，算不得什麼吧？”視線漸漸朦朧，一陣一陣的暖意從心底蔓延，燭火搖曳的昏黃就那樣淌進了夢裏。
    方君乾長歎一口氣，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別人。同樣是局中人，自己早就逃不開那縷幽幽桃花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