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一身灰白的道袍，頭發用青天白玉冠束起來，聽道童說是故人，輕聲哼笑兩聲，故人，他一修仙之人，不知前世不得來生，這輩子是沒什麼故人牽扯的，那定然是前世的事情。
    斂了斂衣袍，收拾一番準備去見見那個“故人。”
    道長走的極慢，灰白色的衣擺略有點長，拖到了地上，磨著一陣塵土飛揚，腰間掛著的三枚銅錢震動的十分厲害。
    三魂三魄歸位，哪怕是穿著粗布麻衣，依然是豐神俊朗。
    小道童紅著一張臉指指正在樹下仰頭望著天空的人，道長掀掀眼角打量了一下，嗤笑一聲，難怪小道士害羞，一窩的狐狸，自然是親切得很的。
    “無量壽佛，不知公子如何稱呼，貧道似乎不認識公子呀。”腰間的銅錢還在震動不止，道長不動聲色的把銅錢攏在袖裏。
    望著那白衣公子，忽略掉第一眼的一樣，鎮定發問。
    樹下的白衣公子聽他的話，似乎一愣，一雙幽黑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他，雙眼因為驚詫而慢慢睜圓，道長原是詫異他怎麼會有這般反應，莫非他前世真和這隻狐妖有什麼牽連？一時遊移不定，修仙的人是相信前世今生的。
    若是他上輩子做了什麼孽，害了人家……
    道長準備開口打破這僵局，卻複見那白衣人掀掀嘴角，彎了雙漆黑的眸子，道長總覺得那雙眼睛應當是別的顏色。
    風吹起，白衣人衣袂飄飄，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風歸去，道長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心慌，當下一個跨步拉住他的手，“你……”
    兩人一時都愣住了，恰巧這時小道童先是偷偷看了眼白衣男人，然後跑過來慌忙不迭的扯著道長的手，焦急地說“大師叔和二師叔又要下山了。”
    “糟了！”道長突然暗罵一聲，跟著小道士就往內堂裏跑。跑到半路見白衣男人還站在樹下，皺著眉頭嘖了一聲，又跑回來，也不管人家願意不願意，拉著人家一起跑了。
    蘇玉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道長拉住了手。
    他修長的食指和拇指緊緊扣著自己的手腕，一如多少年前的那個模樣。呀，哪怕是失了記憶，哪怕是不記得他是誰，竟然也會這麼做的。天君啊。
    見到道童所謂的“大師叔和二師叔”，蘇玉終於明白為什麼離索會這麼著急了，原來又是兩個故人。
    “你們打算去哪裏？”道長重重的喘一口氣，把為了方便跑步而插在後腰的浮塵拿到手上，擺了一下，扭過頭喘完一口氣之後，才仰著頭高高在上的問。
    明明是道院，這二師叔居然是個和尚，腦袋光滑的都能照出人臉，身邊還有一個穿著道袍的男子。兩人看到蘇玉，同時一愣，隨後朝蘇玉笑了一下，轉頭看著離索，依舊是那般俊美的臉，或許是這麼多世的沉澱，讓伽藍身上那種死氣消失了許多，反而是一種真正的佛門之人的沉著，又與這些有所不同。很是鮮活。
    緩緩說道“阿索，你要等的人已經到了。”
    這話說的十分沒頭沒腦，道長問的是他們為何離開，他為什麼會給這樣一個回答呢？
    道長先是點了點頭，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之後，突然怔住了，手裏的浮塵就快握不穩的往下掉。蘇玉伸手抬了一抬，托住他的手，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倒是沒有沒被他認出來的傷心，“原來這一世，你又叫離索。”
    本來已經打定主意喚他天歲的，可是是天歲是離索又有什麼關係，是他就可以了呀。
    站在伽藍身邊的男子扯了扯他的手指，不欲參加兩人之間的事情，準備收拾東西離開。蘇玉想起什麼，望著陵迦，從袖子裏拿出一朵曼珠沙華。
    曼珠沙華，離開忘川便會凋零，可是蘇玉手裏這朵依舊極盡妖豔的綻放，花瓣像是鮮紅的綢緞一般，高低錯落，在蘇玉的白色袖口襯托下更加惑人，他把手中的花鄭重的放在陵迦的手裏，“一故人托我帶給你的。她說她很好，望你也安好。”蘇玉淺淺地說，清秀的臉上帶著三分的悵然。
    還記得當冥主把這朵花放在他手上的時候，表情真摯的像是交付一個藏了幾萬年的東西。
    然後她一揮黑色的袖子，無欲無愛的臉上空白一片，隻是冥主烏黑的鬢發中插著的那朵鮮紅的花，終究是不見了。
    其實，女嬌是愛著陵迦的吧。在忘川邊等待的時候，蘇玉偶爾會這麼想。等回過神又會自嘲的笑笑，這時間的情感，說得清楚的又有幾個。
    陵迦的動作有點呆滯。極快速的把手裏的花攏在袖裏，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
    曼珠沙華鋒利的花枝劃破他的手，與此同時，在九淵之下，幽暗的地府，有人坐在黑玉寶座上看自己指尖憑空冒出來的那一滴鮮血，半是陰鬱半是悲憫的臉上終於被盎然的的笑意取代。
    曼珠沙華已經開滿了她美麗的臉，從此這就是一張最美的麵具，無人能識得冥主的心。
    因為那顆鮮血淋漓而又赤誠的心髒，剛剛已經被交出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