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蘇玉醒了。
    又是相同的幻境，他和流光在虛無的黑暗裏，流光看得到他，他卻找不到流光在哪裏，耳邊是他一聲一聲的笑，張狂的妖豔的，帶著森森的寒意還有魔氣。隻是反複的問他“若你是蘇玉，那我是誰？”
    醒來，全身沒了力氣。
    不止是醒的時候，這兩日身上的靈力極其快速的流失，甚至是體力都跟不上了，他想下床坐一坐，出去看看月亮，卻發現現在已經沒有力氣下床了。
    隻能坐在床上發怔，然後轉頭看向身側的離索，他熟睡著，眉頭卻微皺。
    蘇玉有點奇怪，這人是天君，有什麼好煩惱的呢？反正自己消失之後，就是流光了。流光是自己的前世也是他的愛人。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吧。
    想是這麼想，可是手裏的動作卻不同，虛弱的擺起手，低聲嘟囔道“又皺眉頭，真難看。”伸手去撫平他眉間的折皺，然而一碰到他的額頭，離索卻醒了。漆黑的眸子投射出小狐狸的麵容，蒼白的，又是酡紅，一下子靜到聽不到他的呼吸，一下子又看到他劇烈起伏的胸腔。左眼的眸子是銀色，右眼，卻悄悄染上了一點幽綠。然而蘇玉並不知道。天君便也當做不知道的
    同樣的姿勢麵對著他坐在床上，把椅子上的衣服給他披上，柔聲問道“你又夢到流光啦？”語氣輕飄飄的，然而看到他老實巴交的點點頭，又不是那麼回事，一顆心提得高高的。
    蘇玉想了一會，把離索正在給自己整理衣袖的手握在手裏，他的手比離索的小，握不完整，隻能從他手心穿過交疊著。“離索，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說什麼傻話。”離索下意識的皺著眉頭，低聲嗬斥他。可是蘇玉依舊是那樣靜靜地看著他。
    天君神色一暗，牽過他的手，溫柔的在指尖烙下一吻，放平和了神色“不要胡思亂想。”他伸手把人攬在懷裏，靜靜地等著他躺下。蘇玉沒有力氣，所以他需要耐心的等待他緩慢的完成從坐在床上到躺著這個姿勢的變化。然後伸手，把人緊緊抱著。天君知道蘇玉虛弱，卻沒有半點辦法，甚至是……連靈力都沒有辦法過繼給他。若是蘇玉強一分，則流光強一分。可是蘇玉損一分，流光便再強一分。
    其實蘇玉說的是事實，天君知道的。還有不過八日，他的小狐狸就要消散了。
    對此，饒他是無所不能的仙界天君，也隻能靜靜地看著事情的發生，無法挽回。
    佛祖說他的原罪是求不得。
    從流光到蘇玉，誰都沒能留住。
    蘇玉很累了，在他的懷裏，不過片刻，便安心的睡著了。呼吸輕輕淺淺的，似乎是怕吵到身邊的人。天君低頭凝視著他的麵容。八天，還有不過八天。他就要消散了。
    天君覺得蘇玉吐出來的呼吸像是熾熱的鐵塊，全都不留情麵的烙在了身上，特別是心口處，像是反反複複交疊的烙了很多次，他想不那麼疼了，卻又甘願受著這樣的疼。他略微低下頭，一遍一遍的親吻著蘇玉光滑的額頭。這是蘇玉，不是流光。越是接觸，甚至是越是想“蘇玉”兩個字，心裏的陰鬱越盛，直到最後無法承受，才堪堪挪開半寸，抱著他，靜靜的入眠。
    輪回境裏看到的畫麵，遠遠沒有切身經曆過的這麼複雜。當那些回憶全都回道該回去的地方，所有的東西都想起來了。從現在這個角度來看，拋卻離索對流光的愛。其他的任何一點都是不適合的。身份上，他是神，他是魔。他是慈悲為懷，他是殺生為樂，他是悲憫，他是冷血。他是嘴角染著他的鮮血，共度三年時光還能淺笑出聲的魔君流光。
    綠色的眸子妖嬈，帶著萬種風情。然而天君想要的，不是那一個了。他要的是那隻小狐狸，第一眼見到的，說“這地方又不是你的”。說“你長得真好看。”的那隻小狐狸。
    原來，無論是流光或者是蘇玉。天君都深深愛著。愛著最開始的那個，比較過後，最開始的那個人，是蘇玉才對。還有八天……就要徹底消散的蘇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