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溟手裏抱著黑木匣子，隨著擁擠的人流擠進黃泉入口。那隻是一道小小的縫隙，隻容一個成年人能彎著腰爬進去，洞口和狗洞相似一般。想跨越黃泉的，必須拋棄所有。尊嚴，到是最不值得的東西，少年把木匣子護在胸口，就像是前麵的人一樣，爭破頭的往裏麵鑽。
    蘇玉站在一邊遠遠的看著，每一個在這裏的人都像是殺紅了眼一樣，無論是人還是妖，不敢擅用靈力，也不感亂用武力，隻能如同所有的凡人一樣的往裏麵鑽。他看著喝了一杯茶的倔強少年明明以經鑽到了洞口，卻被身前的一個老人顫顫巍巍的狠狠拉了出來。
    少年並不生氣，隻是接著一股腦的往前鑽。“什麼東西都可以舍棄的麼？”蘇玉像是恍惚的問出聲，目光看著那些瘋狂的人，紅著的眼眶和猙獰的表情，應當是獸族在爭奪地盤的時候的凶狠，眼裏沒有半點作為人的驕傲，隻知道往前鑽，往前鑽。
    捏了捏他的手，溫熱的手遮住他的眼睛，天君的臉上帶著半分悲憫，聲音有冷靜透骨“蘇玉，為了想要的東西，必得付出代價，這便是他們的代價。”要入黃泉，得舍去人世間的東西。不然，誰都能亂了冥府。
    有人狠狠一鞭子抽在就快進入入口的秋暝身上，少年洗得發白的衣服哪裏經得住這樣的力道，脆生生的布料當即碎在了身上，露出雪白的背脊。上麵一道鮮豔的血痕。少年死死咬住嘴唇一聲不吭。
    猙獰獸頭的牛頭手裏執著一根鐵鏈，還掛著秋暝衣服上的碎布。正是剛剛抽秋暝的那一根“黃泉之內，不準帶凡界物品。”
    離索遠遠地看到這場景冷笑，哪裏有這樣的規矩，分明是牛頭向來喜歡淩虐年輕的少年，尋了個這樣的借口罷了。可憐的凡間少年並不知情，緩過背上那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之後，緊咬著牙冠，深吸一口氣，低著頭像牛麵人身的鬼差求情“牛頭大人，這件東西，很重要，求您讓我帶進去。”
    陰間的門馬上就要關閉了，秋暝心急如焚的盯著越來越小的入口，身體骨子稍微大一點的人根本就進不去。
    牛頭邪邪一笑，手邊的鐵索緊了緊，大量的看著人間的少年，倔強的眼神正合他意“好，隻要你受我十鞭，我便讓你進去。”
    “可是大人……陰間的入口就要關閉了，求您讓我進去。”秋暝跪在地上，高高的腰部終是折了下來。
    蘇玉把離索的手從自己的眼睛下拿下去。一言不發的看著那邊。離索扯著他的手，把人半抱著。
    “隻要你能受我十鞭，我自然有辦法帶你進去。”牛頭甩甩猙獰的獸頭。盯著少年露出來的雪白的背脊，流淌的鮮血讓他眸色暗了暗，舔了舔嘴唇。
    “好。”秋暝深吸一口氣，趴跪在地上，把懷裏的盒子護在胸口處。隻要能進去，找到他，就算是再痛苦的事情又怎麼樣。他的手指死死的掐在黑木匣子上，他能感受到周圍打量的戲謔的目光，他能聽到牛頭邪邪的笑聲……一切的一切都在衝擊他向來看的比生命還高的驕傲。就算是家裏窮的連飯都吃不上，他寧可在上山吃樹根，也不肯向周圍的人乞討一分。
    可是……可是他得進去，他得找到那個人，尊嚴算什麼，在他麵前，什麼都不是，什麼都可以忍受。少年無聲的安慰著自己，硬生生的把眼淚逼進去。赤裸的背脊不是被抽爛的衣服，而是長在他身上的一層皮膚。
    牛頭興奮的高高舉起鐵鏈，用盡了身上的力量，他才不在乎這一鞭子的力道足夠抽的跪趴在地上的那個凡人骨節寸斷，他隻是要聽他的慘叫，越是慘烈，越是動聽。
    秋暝緊咬著牙關，手指活生生的摳進那個黑木匣子之中。秉著呼吸等待那鐵鏈甩到身上。
    “身為鬼差，濫用私權，傷害生靈，該當何罪。”威嚴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紫衣玉冠的天君不怒自威，俊美的臉上是不容侵犯的光芒。牛頭當即被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光嚇得跪在地上，定然是仙，不是仙，沒有這麼大的氣場，豐沛的靈力使天君寬大的衣擺無風自起，他冷眼盯著顫顫巍巍跪在地上的半人半獸的鬼差。“我倒要問問閻王，他是怎麼管教下屬的。”
    牛頭嚇得動都不敢動，這人敢直接叫出“閻王”二字，且這麼年輕，除了天界的太子，他實在想不出來還有誰敢這麼叫！牛頭在心裏叫苦不迭，猙獰的獸頭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狠狠的磕著頭“小的知錯了，求上神饒恕。”
    蘇玉蹲在一邊，手指拂過秋暝背上一直往外麵冉冉冒著血的傷口，傷口順著他的指尖一點點開始痊愈。輕手推了推閉著眼睛咬著下唇的秋暝“沒事了。”
    他伸出手，拉過少年的手，血跡斑斑。少年的指甲已經寸寸斷裂在黑色的木匣壁上。
    蘇玉微微低下眼眸，黑色的眸子泛過一絲銀色，溫柔的把他的手指治療好。叫了聲秋暝的名字，輕聲道“我帶你去黃泉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