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木  第四十二章 喬木.1 白澤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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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神木耶,曰扶曰桑。扶桑生矣,盡沐朝陽。“
    雪白的昆侖山頂,白雪皚皚籠罩著生靈,一人黑衣白發坐在崖邊的岩石之上,風刮的正烈,他的衣衫吹得鼓鼓作響,他靜坐在那處,紋絲不動,盤曲的腿上放著一張無弦的琴。琴是他取了東皇太一的扶桑所製,至於弦,他想要青龍的筋,可惜青龍不肯給他。
    白澤到現在還沒想通,就是一根筋而已,他和青龍幾萬年的交情,為什麼他不給自己。上次,上上次,他跑過來吃了自己的房子,再上次,他把他的毛剪了給人界小情人兒當被子,他也同意了呀。於是白澤坐在崖上,手撐著沒有琴弦的琴身,悠悠歎了一口氣。透明的眸子像是昆侖山上終年不化的寒冰,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或許是太過傷心了,他竟然留下了一滴眼淚。
    可惜昆侖山上太冷,他的皮生著太厚,連帶著幻化成人形的時候,五感都比別人弱,所以他感受不到自己流淚了。
    後來,是什麼時候呢,應該是五百年。他撐著下巴發了五百年的呆,未曾沾染一絲風雪。這時他的念頭已經從青龍的筋到了離索手中的扇子。他心愛的山河社稷圖,花了上百年的心血做的,可惜給離索搶了。
    越想越生氣,越想越憤憤不平。白澤恨得咬牙切齒,怒吼一聲化為原型,巨大而通體雪白的神獸,在他柔軟的皮毛中隱藏著淡青色的神秘花紋,長尾如糜,四蹄如鹿,背上長著三對雪白的翅膀,頭頂上一對碩大的犄角劃出完美的弧度,周身覆蓋著長長的白色皮毛,鬃毛無風自動,閃耀著昆侖山巔終年不化的雪色,他與這巨大的昆侖融為一體,宛若天地間的神明。一雙透明的眸子,是山底洞穴埋藏萬年的萬丈玄冰,又如山腳靜滯的湖泊,像是能包容天地的氣量,一轉身,閃耀在雙目裏的無邪,再添三分玩味,三分高潔。
    他四蹄之下驟然升起七色彩雲,架起他巨大的身體,飛向九重天宮之上。
    白澤走後,昆侖山恢複它萬古的靜謐。
    有什麼動了,一株綠色的,僅有成年人小腿高度的枝椏,頂著三兩片蜷曲的嫩葉,從冰天雪地裏探出頭,寒風凜冽,凍得它左搖右晃,晃得樹都快暈了,才緩過神,吸了雪山下的雪精,靜靜地抽了芽。離索捏著手裏火紅的珠子,碾磨成粉一口一口給昏迷不醒的蘇玉哺下。
    小狐狸的臉上帶著異樣的酡紅,渾身上下高溫不止。天君日日夜夜驅使法力維持著房內的溫度,直到派出去的魂史自東淵之下取了即墨用來存酒的玄冰冰晶,才緩住了蘇玉身上不退的高溫。
    甚至沒空緩上一緩,天君滿臉的疲憊,鮫綃製成的大氅把短短時日消瘦得隻剩一把骨頭的人緊緊圍著,又怕冰晶太寒,凍著他。沒半點猶豫的放在自己的心口,再把人貼著自己緊緊抱著,隱了身形。
    白澤最是懶,不會輕易離開昆侖半步。
    坐在鵬鳥隆起的脊背上,天君靜靜打量著露出半張白得近乎透明的臉的小狐狸。伸出指尖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恩,燒降下來了。再試探性的輕輕晃了晃他,昏迷的人睫毛顫了兩下。天君屏住呼吸,生怕驚了他晃動著的長長的睫毛。
    那長長的睫毛顫呀顫,顫呀顫,顫的天君的心肝脾胃一起跟著動,絞得人遍體生疼。緩慢的咽了一口口水,恍惚間像是聽到了小狐狸一句沙啞的“離索“
    天君太激動,以至於忘記正用靈力操控著鵬鳥的方向。險些連人帶鳥撞上昆侖白雪皚皚的山頭。
    哈,這還是自持冷靜,靈力無雙,地位尊貴的天君離索嗎?
    虧得離索還剩最後那麼一丟丟的理智,鵬鳥尖利的喙,與雪山堪堪不過半尺的距離,黝黑的眸子在眼眶裏打了個轉,扭頭盯著坐在背上的人。
    抱著人從鳥背上一躍而下,穩穩當當的落在地上。
    這樣的姿勢讓蘇玉覺得別扭的緊,撐著他的手從他身上下來,靠著他站著,也比被他抱著好。
    離索早就知道小狐狸要強的很,並不阻他,隻是悄悄的從兩人緊貼的手給他注入靈力。同時放了神識喚白澤出來。
    在昆侖山,有白澤的神力在,能壓製住蘇玉體內的九重火,這些天被九重折磨的都快喘不過氣的蘇玉終於能好好地緩上一緩,等到體內的靈氣充沛的時候,他已經能不用靠著離索自己站住了,臉色雖然還是有點蒼白,但是比之前不知道好了多少。
    昆侖山巔是常年不化的積雪,入目皆是傾天的雪白,偶爾有被風刮出來顏色的裸露岩石,下一刻又被漫天的風雪遮掩了。昆侖長白,塗山在南方,蘇玉從來沒有見過這般景象,他不由得看呆了。
    身後的天君望著冰天雪地中獨自一人環顧四周的小狐狸,嘴角勾起一個悅然的笑,離索隨意接了片雪花,一下子就在指尖融化成一滴水,沁涼的,把那根手指貼在蘇玉的臉上。
    蘇玉凍得打了個激靈,一下子就回過神,愣愣的瞪著眼睛歪著頭看著他。臉頰處傳來粗糙的感覺,似乎是……
    他捏住他的手,離索正興起,以為是小狐狸要牽著自己的手呢,想著心裏不覺得喜滋滋的。蘇玉的手並不小,可是同離索的相比,還是小了一點,他一隻手捏著他的手腕,另一隻手把離索的手展平,離索修長白皙的手指上,俱是斑駁的劃痕,分明是近日的新痕。
    離索突然反應過來,眼神暗了暗,隨意把手翻過去,牽著蘇玉,“帶你去找白澤。”
    蘇玉卻並不肯動,他記得但凡神族都有與生俱來的修複之力,身上不可能留下任何疤痕,就算是半妖的自己,一旦受了什麼傷,會自動修複。如果能留下傷痕,定然是頻繁的受傷所致。
    “為什麼?”蘇玉皺著眉頭,他銀色的眸子和這冰天雪地融為一體,帶著淡淡的疏離,又有蘇玉的溫度。
    離索淺淺笑了,“我說過的。”他把人抱在懷裏,輕輕在他耳邊道“沒辦法,誰叫我喜歡上了一隻小狐狸呢。”
    望著小狐狸驟然變得通紅的耳尖,天君心情大好的捏著他的臉,一揮手,兩人便飛了起來。
    蘇玉微微仰著頭盯著身邊的人,他高挺的鼻梁是巍峨的山,他淺淺的笑是溫暖的水。現在,他不是不知情為何物的天君離索,倒像是人間一個普通的凡人,蘇玉腦海裏許多的記憶重疊,時而是一雙深綠的眸子,時而是離索冷酷嘲諷的麵容,時而又是他情深款款,最後又成了身邊這個人,小狐狸也不知愛恨,卻覺著,身邊的人和即墨他們不一樣,和蘇清也是不一樣的。
    離索是他見過的,最複雜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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