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資的聲音令千斤愣住了，他慢慢轉過頭，看到了那個數日未見的人，眼中竟有些微微的思念：“橙子大大，你。。。回來了？”
    “帶著你的行李和那隻狐狸，離開吧。”程資的話語平靜，但足以把千斤傷得體無完膚。
    “哦。。。”千斤把小狐狸輕放到一邊，慢慢找出自己的行李。
    拿著不多的行李，抱著小白，他慢慢走出馬車。外麵一片是靜謐的白色，雪花把整個世界都裝飾成了單純的顏色，誰又能看到那掩藏在純白下的汙垢？
    雪花依舊在飄著，但不很大，細細碎碎，像是告別式，像是離別曲。。。
    千斤隨著程資走上了一條蜿蜒的小路，小路曲曲折折，雪堆在路上，也無人清掃。千斤心中知道，程資要把他丟棄在前麵的某個地方了。
    不管是獻給魔王當禮物，還是送給妖怪當祭品，他都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但他也隱約知道，前方等待的或許不是危險的魔鬼，而是夢中那個聲音的主人，因為那個聲音說過，他一直在等千斤。
    “小白，我們可能要見到白蛇妖怪了，你怕不怕？”千斤小聲問，他試圖讓自己顯得輕鬆，顯得毫不在乎。
    小白在千斤懷裏搖了搖頭，千斤就接著問：“那，你敢不敢跟蛇妖一起生活。。。蛇妖應該是很可怕的吧？你要是怕的話，就待在我懷裏哦。。。蛇妖平時都吃什麼呢？他不會讓我們都吃老鼠吧。。。”
    “我離開後，會命人每月都給你送來上好的食材，你的衣服和生活用品也是如此，若是有什麼其他想要的，就告訴送東西的下人。”程資沒有回頭地對千斤說。
    千斤聽到這話，心中湧上一陣酸楚，仿佛想起了與那個自稱是自己父親的人，唯一一次見麵時的談話：
    “好孩子，你怎麼這麼瘦。。。這些年苦了你了，是爸爸的錯，爸爸直到上個月才知道你的存在。。。”
    “是我對不住你們母子倆，可惜你的母親不在了。。。我的身份不能帶你回家住，不過我每個月都會給你打去生活費，你有什麼想要的也可以打電話給我，隻要是能買到的，我都會給你。。。”
    “我的好孩子，你可千萬別讓外人知道你是我兒子。。。爸爸不是怕，隻是，你和你母親的事情被媒體知道了，就會影響到我的名聲。。。你也不想這樣吧？”
    “爸爸知道這些年你受苦了，可是爸爸每天都太忙了。。。家裏還有那母老虎管著，女兒也整天吵吵鬧鬧，我也很累。不過你不用擔心，爸爸可以給你錢，你這一輩子都不用擔心生活費，相信爸爸，我真是迫不得已。。。”
    千斤清楚地記得，那年他十二歲，穿著慈善捐贈的大號衣服，腳踩著鞋跟磨得往一邊傾斜的運動鞋，第一次見到了自己的爸爸，是親爸爸，而不是曾經領養過他的爸爸。
    他剛開始雖說有些怕，但難免還是有些期待的，可聽了爸爸的一番話後，他的期待落空了。。。
    從那以後，千斤的日子的確變得好多了，不用在吃穿和學費上發愁了，也沒有再穿過破洞的衣服和鞋子。隻是，他再也沒有見過那個自己應該叫“爸爸”的人。
    有時，爸爸會來電話，那種幾率一年中還是會有一兩次的。但都是在深夜酒醉時，爸爸在電話裏說他真的很愛媽媽，說她既溫柔又善良，說她是如何的心靈手巧。。。還說，是他把她害死了，她從二十多層樓上跳下來時，隻有十九歲。。。。。。
    千斤當時想，母親好年輕，走的時候正是大好的年華，一定會有很多人為她感到可惜。。。但是千斤除了可惜之外，竟再也找不到其它感情，因為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母親長什麼樣，叫什麼名字。。。
    “到了，前麵那個小院子就是你以後的家。”程資的話打斷了千斤的回憶。
    千斤看向前方，一個小小的院落：房屋沒有多少間，院子裏也沒什麼東西，隻有簡單的籬笆圍著，屋子的前麵，有兩個人站在小雪中，似乎在迎接他們。
    那兩個人，一高一矮。高個子穿著深灰色衣袍，簡單的裝束恰到好處，不淩亂也不太整齊，麵目雖然英俊，但卻留著胡茬，一副懶散模樣。那人正微笑地看向千斤，似乎是在火車站裏接到了親人。
    個子稍矮的那個人，千斤剛看一眼就知道是誰了，因為他有張跟程資極其相識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