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太主一雙上揚的丹鳳眼此刻看起來十分的淩厲：“你是皇後！是一國之母，是後宮之主！今日的冊封之禮，是該由你來主持的。憑那衛子夫如何狐媚，最後還不是要跪倒在你這個皇後娘娘麵前麼？阿嬌，你怎麼這麼快就輕言放棄了？”
    “皇後？”陳皇後自嘲地一哂。“他哪裏還當我是皇後？冊封之禮本應該由我來主持的，我稱病不出，他就讓他的母親王太後來主持；還有陳女史，我特意把她留在椒房殿不準她出去，本以為陛下他會為了此事到椒房殿來跟我要人，沒想到他也就重新提拔了一個宮女。他的眼裏哪裏還有我這個皇後！”
    “是啊，公主殿下。”崔姑姑幫腔道，她的眼裏盡是憐惜之色。“皇後娘娘這樣做了陛下都不來椒房殿，哪怕吵架也好。現在連麵都不見，這恐怕不是個好兆頭啊！”
    竇太主微微眯起眼睛，兩邊的鼻翼煽動著，顯然也是氣狠了：“豎子竟然如此大膽！他的皇位還不是仰仗著我們母女才得的，竟然想過河拆橋了？嗬嗬！”竇太主冷笑兩聲，在一片黑寂中聽來由為刺耳。“阿嬌你放心，孤這就去太皇太後那裏探探口風。若是陛下真有廢後之心，孤便求了太皇太後給他施壓。有太皇太後在，孤就不信他敢翻上天去了！”
    她緊緊握住陳皇後的手，想讓陳皇後重新振作起來：“至於衛子夫那個賤人……”她眼眸一轉，眼裏閃過一絲精光，讓崔姑姑禁不住打了個寒戰。“她能不能生下來還有八個多月呢。以前她沒位份留在鴻寧宮中伺候著，現在有了位份再留在鴻寧宮是違了宮規的，陛下總該給她擇個宮殿出去吧。這樣一來，下手的機會可就多了。孤就讓她有命懷，沒命生！”
    陳皇後雙眼通紅，顯然是委曲到了極處：“不行啊母親，皇祖母本也提過讓衛子夫封了夫人之後擇個好宮殿也好養胎，但陛下執意將她留在鴻寧宮中，等生了這一胎再分出去。而且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防著我會對她下手，他現在已經是十分排斥我了。”
    竇太主平日再是端莊，此刻也忍不住咬牙道：“這個狐媚子！”心念一轉，一條計謀又浮上心頭，不覺嘴角帶了冷冷笑意：“陛下願意護著那個狐媚子，就讓他先護著吧。左不過也就幾個月了。”
    陳皇後聽出了話裏有玄機，急切道：“母親可是想好了對付那個賤人的方法？快快告訴女兒吧。”
    竇太主擺擺手：“你隻好好做你的皇後娘娘便是了，此事自有孤來為你安排，你在宮內也幫不上什麼忙。不過你放心，孤是你的母親，自然是會護著你的！”
    竇太主斂衣起身，雙手端舉在胸前，看上去又恢複了那個十分受寵的公主一貫高傲的樣子。她腳上邁著蓮步，從容不迫地向外走去，隻冷冷地丟下幾句話：“你放心，那孤定然會幫你解決掉那個衛子夫，維護你的皇後之位，你也好好的做你的皇後。今後你也得長些教訓，那從宮外來的女子更要小心提防，特別是這種藝姬出身的下賤女子，她們可不知道會有多少下作手段！吃一塹長一智，你以後斷不能讓旁的女子再有如此得意的機會了！”
    一席話說完，竇太主正好踱步到了椒房殿外。椒房殿本就是正宮娘娘的殿，為顯威儀，地勢極高。竇太主此刻站在椒房殿外，居高臨下，冷眼看著不遠處的張燈結彩，心裏閃過無數惡毒的想法，最後隻化作一句：你們就熱鬧吧，此刻被捧得高高的，孤以後會讓你摔得更慘！
    衛子夫有著身孕，行冊封禮時，人人都是喜慶的模樣，口裏說著吉祥的話語。陛下卻不一樣，不時地讓身旁的莉兒小心伺候著，千萬別擱著碰著了。眾人麵前不好多言，衛子夫感懷於陛下的心意，款款情誼，隻能用一個眼神道盡千言萬語。
    吵吵鬧鬧到了晚間，眾人才漸漸散去。熙熙攘攘的一天，衛子夫心裏不是不緊張的，她第一次以陛下女人的身份走到眾人麵前。她昂首挺胸，想使自己的儀態端莊，讓身旁的人讚歎不覺：難怪不得身份低微陛下卻那麼寵幸她，原來她也是個如此彬彬有禮之人！
    衛子夫覺得這些讚美是全了陛下的臉麵，她很開心。卻有一點不能明說的，她總是想起陳皇後，那個身份高貴的女子，自己同她相比真真是卑微如螻蟻，她怕自己配不上陪在陛下身邊。像是需要旁人的肯定，眾人誇讚一句，她的那顆惴惴不安的心便安穩一分。
    莉兒一直陪在她的身旁，以大宮女的身份，她是真心為衛子夫高興的。此刻眾人散去，莉兒也被支開。衛子夫一人端坐在雕花龍床上，竟是有些惶惶。
    陛下繞過屏風，驟然出現在她麵前，緩步向衛子夫走去。她隻覺得自己像是新婚之夜等待新郎掀開蓋頭的新娘一般，緊張而又興奮。手裏無意識地絞著衣角，終是抬起頭，聲音如絲：“陛下……子夫終是可以正大光明地陪在陛下身邊了！”
    初初在鴻寧宮的日子，她還不是宮妃，卻日日得到陛下的寵幸，旁人看不過眼，背著陛下總是奚落她。陛下不是不知道此事，此刻聽衛子夫說起，心疼她所受的委屈：“是啊，朕讓你做朕的夫人，朕就是寵愛你，看那些人還有什麼話說！”
    兩人靜靜相擁。
    衛子夫想起自己的身份總是被人詬病：“陛下如此喜愛子夫，子夫隻怕身份不高承受不起。”
    陛下輕嗤：“理會那些人做什麼！”緊緊握住她的雙臂，認真看著她的眼睛道：“朕喜歡你，又不是看你的身份，朕看中的是你……你的溫柔，你的體貼，朕要你一直陪在朕的身邊！”
    耳邊聽著陛下的暖暖情話，衛子夫盯著他胸前的九龍紋花樣，終是幸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