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林子幕還是沒有擰過敦賀蓮。
    夜風醉人，從車窗吹進來，林子幕坐在副駕上昏昏欲睡。
    “我今天碰到了你那個朋友，是叫京子對吧？”敦賀蓮開著車，忽然說了一句。
    “京子啊，我今天去不倒翁吃晚飯時還看到她……來著……”察覺到自己透露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信息，林子幕趕忙閉上了嘴巴，偷偷用餘光去瞄敦賀蓮。
    果然，那個男人注意到了。
    “去不倒翁吃晚飯？”敦賀蓮笑得非常燦爛，那種光彩簡直刺目。他特意強調了一下那個“晚”字。
    “啊……哈哈……是啊，晚飯……人都要吃晚飯嘛。”林子幕眨了眨眼睛，被敦賀蓮的笑容閃得眼花。
    “那剛剛是誰喊餓的？”那笑容似乎又燦爛了不少。
    “……是我又怎麼樣？”林子幕覺得敦賀蓮像彈簧，你弱他就強。
    “不怎麼樣，”敦賀蓮收起了那閃閃發光的笑容，“隻是覺得你去做演員的話，成績一定會很好。”
    “你是在諷刺我剛剛騙你嗎？”林子幕翻了個白眼，“真是斤斤計較的男人。要不是你那麼難哄，我也不用犧牲自己的胃……”
    “哄？”一瞬間，敦賀蓮那光芒萬丈的笑容又回來了……
    “是啊，學健康護理的，不僅要知道什麼是健康，還要知道怎樣護理呀。很多病人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懷疑和畏懼拒絕和醫生合作，很多普通人，比如你，會很不把健康常識放在心上，為了讓人們接受健康理念，端正就醫心態，我們就要做各種各樣的嚐試和努力。我能成功騙過你，和演技沒有什麼關係，大概是我專門去輔修了心理學的緣故。”林子幕看著自己的手指，眼神專注而熱烈，那裏麵的，是他對於自己所學所用的熱愛和忠誠。
    那一刻的他，比任何人都像巨星。
    這是很久之後敦賀蓮回想起來時，在心裏默默為這段回憶加上的注腳。
    “……謝謝你。”麵對林子幕的誠摯，敦賀蓮隻有道謝。他對不少人說過感謝的話語，但是這一次，他卻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就好像是一股暖流熨帖過心髒，淙淙間敲出一串清脆的聲響。
    “不用謝我。醫者仁心，雖然我不是醫生，卻總是管不住自己的職業病，見不得別人不顧惜自己。”林子幕露出了真摯的笑容，“敦賀先生，我母親喜歡你出演的一切節目，所以為了能讓她長久地在屏幕上看到你，請你學著注意身體。我必須承認，像你這樣的好演員，放眼世界也不多見。”這次的“敦賀先生”溫和親切，讓人聽著很是舒心。
    “嗬，你忽然這樣平和地和我說話，我有些不習慣呢。”敦賀蓮被那笑容感染，眼睛彎出了漂亮的弧度。他聽過很多人的讚揚，卻不知道為什麼，被剛才的那句話溫暖得心中鼓脹。是因為他太習慣那小子對自己的惡劣態度了嗎……
    “你剛剛說犧牲自己的胃？”不由自主的，敦賀蓮似乎也多了一點對林子幕的關心。
    “唔，沒什麼，就是我的胃不太好，不能吃得太撐，誰叫我沒出息，晚上在不倒翁的時候吃得太多了呢？”林子幕撇撇嘴，表示了一下對自己的唾棄。
    “現在胃疼嗎？”敦賀蓮微微皺起了眉。
    “不，我很有分寸的，不是叫你幫忙把剩下的飯都吃掉了嗎？”林子幕眨眨眼睛，好像在用眼光向敦賀蓮道歉一樣。
    “說到這裏，你可真逗，吃不下剩下就好了，幹嘛堅持讓我吃掉？”敦賀蓮察覺自己竟然想去揉揉林子幕的頭發，於是堅決地用左手按住了自己的右手。
    “這大概跟家庭教育有關吧。從小老爸老媽就教育我要‘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從來都不許我浪費的。後來爸爸去非洲談生意的時候帶了我，我看到了那裏小孩子的生活狀況，覺得老爸老媽是對的，時間久了就養成習慣了。”
    “你決定學健康護理也是因為那次非洲之行？”
    “我哪有那麼偉大？是因為其他的原因。”
    敦賀蓮點點頭，停下了車。
    已經到了林子幕的公寓樓下。
    “今天晚上真是謝謝你啦，衣服……我會再送去lme的。咳咳，當然錢也會還給你的。bye－bye。”林子幕提起借的錢便不免想到那錢的用途，臉上泛起一片尷尬的潮紅，於是趕忙和敦賀蓮揮手告別。
    夜風溫柔地撩動少年的衣擺，夏天已經過去，甜美的果實已經開始孕育。
    敦賀蓮發動汽車回家，嘴角卻不自知地上揚著。
    直到回到自家公寓躺倒在床上之後，他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他根本就沒問林子幕為什麼會出現在他家浴室裏……
    於是時間又飛快地過了四天，到了新人麵試會的時候。
    林子幕非常後悔挑這一天來還衣服。
    因為他一進門就接受了至少三十個女人的目光洗禮。
    敦賀蓮那個小氣鬼，就不能說衣服不要了嗎？他在心中默默咬牙切齒，卻又覺得，若是敦賀蓮真的說了不用還，他會有一點小小的失落。
    失落你妹啊，你又不是喜歡他。林子幕自我唾棄著，英勇無畏地走過走廊。
    “哎，難道那個男生也是來麵試的？”
    “不是吧？這次新人不是隻招女生嗎？”
    “那男生長得很好看誒，感覺皮膚像透明的一樣。”
    “白癡，等過了麵試再發花癡！”
    ……
    林子幕假裝沒有聽見那些議論，卻猝不及防地被一個小孩子撞到了腿。
    “小孩子不要到這裏來！馬上帶著這孩子消失！”
    林子幕低頭看去，撞到他身上的是一個穿著蓬蓬裙的小姑娘，七八歲的樣子，大眼睛水汪汪的非常可愛。
    可是……這孩子身周濃厚的灰色氣息是怎麼回事……
    林子幕心中訝異，並沒有理會喊話的那個人。他蹲下|身子，剛想和那小女孩說兩句話，就被一群女孩子圍住了。
    “小妹妹，是誰帶你來的？”
    “哎呀，別哭了，真可憐。”
    “不然大姐姐帶你去找親人？”
    ……
    三個女人勝過五百隻鴨子，這話果然不假。林子幕揉揉被聒噪得有些混亂的腦袋，道：“各位能不能讓開一下？”
    “哈？你想幹什麼？”
    林子幕沒答話，隻是拉過那小女孩，檢查了一下她的額頭和膝蓋，確定沒有損傷後，站起身來轉身就要走，卻被一隻小手扯住了褲腿。
    恰在這時，工作人員通知候選人員們去麵試室。
    於是圍著小女孩表示關切的人一下子走了個幹淨。
    “大哥哥，你知道蓮現在在哪裏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他也想知道。
    “瑪利亞，我告訴過你不要亂跑了。”
    身後傳來非常熟悉的聲音，林子幕轉身去看……果然是lme的社長，寶田羅利。
    “誰讓爺爺你不讓我去見蓮！”瑪利亞把頭一扭，嘴一嘟，不去看寶田羅利。
    “蓮在工作，你不能總打攪他……誒？小子幕？”寶田羅利安撫了瑪利亞兩句，終於發現了幹站在一邊的林子幕。
    “寶田叔叔好。”林子幕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來請我吃飯的嗎？”寶田羅利和善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