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衍一字一頓，瞬間覺得自己很有氣節，道，“不管小叔叔需不需要，謝衍的話都一定要帶到。這是我們兄妹的心意。”
    可顧繁卻是頗不領情，“你來這裏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
    這些很重要啊，證明了他謝大少湧與報恩的優良品質。謝衍幾乎想要在心下呐喊。
    “還要，和小叔叔說清楚，雖然謝衍兄妹現下借住於小叔叔處。但我討好小叔叔並不是想小叔叔想得那般想要從小叔叔身上得到什麼好處或者利用小叔叔什麼，隻是為了報答小叔叔，僅此而已再無其他。”謝衍覺得證明自己的人品問題很重要，就算冒著寒氣也得忍了。
    “所以？”
    “所以，盡管不知道小叔叔為何厭惡於我，我都一樣的尊敬小叔叔這個長輩。一定要把話和小叔叔說清楚。”謝衍覺得自己的心都累了，“請小叔叔放心，一旦有了獨立生活能力，我一定會盡快帶馥兒搬出去的，不會打擾小叔叔太久的。”
    顧繁一言不發，隻默默盯著他，眼中冷光閃爍。
    “還有在此期間的衣食用度，到時候也會一並還給小叔叔的。”謝衍接受到他的目光，似是想到了什麼又補上了一句道。
    現在，劇情被蝴蝶得亂七八糟，顧繁的真愛極有可能變作了太子爺。
    認真思考了許久，謝大少忽然覺得顧繁之所以這麼不待見自己的原因，極有可能是因為自己死乞白賴的留下來住，很浪費他的銀兩。
    雖說，顧繁是個國家公務人員，還是皇親國戚錢多得簡直燒得慌。但架不住人家現在就是有可能被蝴蝶得摳門小氣，不願意為了自己這個米蟲多浪費真金白銀。
    所以，謝衍很快就聲明了自己以後一定會還錢的立場，力求把顧繁的好感值給刷回來。
    “你多慮了，我並沒有厭惡與你。我這樣對你，僅是天性使然。”顧繁看著眼前倔強的少年，不鹹不淡的解釋道。
    大哥，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
    你老人家難道沒注意到你看我的目光都比看別人冷嗎？
    謝衍無言以對的望著顧繁，從牙縫裏硬是擠出了，“沒有就好。”
    今天的顧繁似乎心情不錯，雖然眼角眉梢對謝衍透露得皆是冷漠和疏離，卻破天荒的沒有趕謝衍走，反而開口與他閑話家常起來，“你可曾開蒙讀書過？”
    謝大少頓覺受寵若驚。
    “不曾，但阿娘在世之時，倒是曾教我讀書習字。”呆愣愣的看著顧繁，就按著這幾日習字之時，渣受謝衍的記憶中的文字由來將話說了出來。
    渣受謝衍是個苦逼娃，他的生母姓謝閨名沁婉。
    是當年赫赫有名的大家嶺南謝氏之女，亦是京城第一美人，謝衍生父顧氏長孫指腹為婚過了小定的未婚妻。他的父母原本合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可偏生天公不作美，崇光三十六年發生了一樁“謝氏兵變”，謝氏全族按謀逆論處，嶺南謝氏也因此受到株連淪為庶人，顧氏為撇清幹係匆匆忙忙退了婚。
    可謝衍的父親，當年卻似是對其生母頗有幾分真心。竟與之私奔數年。。。。。。可歎，貧賤夫妻百事哀，男兒薄幸終究還是吃不得情奔之苦，在一次爭執後，獨自一人撇下了身懷六甲妻兒，回到顧家另娶了顧耀之母為妻。
    所以，盡管奔者為妾，聘者為妻。
    但謝衍的生母和他現在的所謂嫡母，謝衍和顧耀。到底誰嫡誰庶，還當真是說不清。
    這也是為什麼，謝衍每每提及自己的身世和生母之時，皆能獲得旁人最大的同情的原因。因為，他們母子兄妹本不該是庶出啊。
    “既是如此，我明日便請先生回來為你授課，待明年秋闈我送你參加會試。若有氣節本事，你便憑借著自己的本事給我考進國子監去。”顧繁食指輕叩桌麵，目光森然卻是對謝衍如是說道。
    “小叔叔。。。。。。”謝衍訝然望著他，卻是目瞪口呆。
    國子監，是由興太宗創辦的北興最高學府。府中學生皆為天子門生，招收學生皆為品學兼優的官宦嫡係子弟，府中學生及冠之後，可免除科舉之勞直接入朝為官，其門檻之高可以想見。
    考進國子監去？自己這才剛告訴他，以後一定會還他錢呢，他這就給自己連未來的工作都找好了，這未免也太心急了吧？
    所以，果然是錢的問題嗎？
    顧繁眉頭輕蹙，見謝衍麵露猶疑，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惡意來，譏諷道，“怎麼？做不到？”
    “多謝小叔叔好意，但我還是要拒絕。”謝衍看向顧繁，不卑不亢。
    心中卻早已是淚流滿麵，考進國子監？簡直是開玩笑了。
    這種要求渣受謝衍或許做得到，但他謝大少決計是做不到的，他又不知道考題是什麼，吟一下詩作一下對什麼的裝逼賣弄一下才學，他或許還可以借用一下渣受謝衍的記憶做到。
    但考試什麼的，要真才實學的事，讓他謝大少上這不是一準穿幫嗎？
    “為何？”顧繁儼然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
    理由當然是小爺我考不進去啊！要不然鐵飯碗誰不想要，但這樣的理由決計不能說出口。
    “國子監再怎麼厲害，亦不過是個學府。”謝衍心念電轉也不知怎麼想的，鬼使神差就如斯回答顧繁，道，“小叔叔應當清楚我的身世，百無一用是書生，北興文臣皆是顧氏門生。我若從文於自己的意義亦是不大，倒不如習武強健體魄，待到來日既有機會在顧氏夾縫之中求存，又能精忠報國為謝氏沉冤昭雪。”
    話一出口，謝衍不經意的抹了抹自己手心裏的冷汗，從未有過的佩服起了自己的急智來。
    從武好啊，從武好！
    不用動腦子，特別適合他，而且出來了也可以當國家公務人員。就衝著顧繁這急著要他還錢的架勢，看樣子也是能替他找個鐵飯碗的，再沒有比從武更適合他現在的了。
    而且，從武還能強身健體曬黑自己，說不定自己就能自此擺脫這具弱柳扶風比妹子還要妹子的弱受身體了。前世渣受謝衍那麼倒黴，主要也就是倒黴在他的美貌值上。曬黑了變壯實了硬漢了，自此擺脫這張臉了，怎麼想謝大少怎麼覺得對自己百利而無一害。
    “習武？”顧繁聽他此言，先是一訝，隨即陷入了深思。
    “不錯。若是可能的話，比之國子監，忍之更希望能夠投身軍營報效國家。”謝衍越想越覺得靠譜，字字句句擲地有聲，煞是決絕地就朝顧繁，跪了下去，“還請小叔叔成全。”
    顧繁看著眼前一臉決絕的少年良久，哪怕他再冷靜也無法掩蓋心中的震驚，或許他從未了解過他，“我明白了，我會好好考慮的。你先回去吧。”
    “是。”
    謝衍順從應聲，臨走前卻是依依不舍的看了顧繁一眼，生怕他忘了自己的事。
    如此良辰美景，謝衍老毛病又犯默默再次試圖刷起了顧變異白蓮花的好感值，“很晚了，小叔叔記得早些休息，不要熬夜看書對身子不好的。”
    然後，他很不幸的馬屁再一次拍到了馬腿上。
    顧繁看著他的眼神再一次陰冷了下來，“你究竟想幹什麼？”
    說句關心你的話，想試圖刷一下好感值而已。至於，這麼苦大仇深嗎？
    謝大少深深的不能理解，要有人對自己說這話的話。自己就算不感動到熱淚盈眶，也得對那人好感值倍增，說不定是個女的就去追了也有可能。難不成鬼畜都不喜歡聽好話，天生自帶抖M傾向嗎？
    “我隻是擔心小叔叔的身體，經常上火陰晴不定，對身體也不好的。我建議小叔叔最好找太醫看一下，是不是該吃點什麼下火的平和一下心緒。”一個不小心謝衍就將自己的心聲蹦了出去。
    顧繁：“。。。。。。”
    謝大少心下默默流淚，瞬間覺得自己作死技能強大到爆表。話音一落，謝衍立即跑得跟逃命似的衝出了顧繁的院子，生怕自己遲了一步顧繁就追殺過來了。
    嗬嗬噠。
    看著謝衍一路小跑的背影，顧繁眼角眉梢餘下的滿滿皆是凝重。他從未像今天這般，覺得謝衍像個真正的孩子似的，無論前世還是今生。
    在他眼裏的謝衍，一向都是堅毅沉穩而絕情的。
    他甚至沒有想過自己還會再度見到謝衍，而且還是少年時期的。
    在自己發下了那般決絕“死生不複相見”的毒誓以後，被扭曲陰冷自己從未窺見過的謝衍喂下化屍水以後，他本以為自己合該是要到黃泉之下去飲孟婆湯的。可是一睜眼，他卻發現自己回到了從前，還是少年的謝衍正奄奄一息的躺在自己家中的床榻之上。
    他想過要先下手為強殺死謝衍，他知道隻要自己不救他，他就會死。
    但終究，卻還是做不到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下手，然後他沒有再去見過謝衍。隻打算等他傷好以後就將他送回顧家，自此不再相見，卻不料謝衍竟撕心裂肺的抱著自己大腿那般強烈的懇求不要送他回去。
    就好像把自己視作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謝衍的眼中從未有過如那般隻有他一人過。
    也罷，將他放在身邊才能更好的掌握他的動向，以免放得遠了還不知他要生出什麼事端來。卻不想，因為自己態度的一些小小轉變，前世清冷而又孤傲的少年竟然也變了，他示好的方式甚至不再婉轉變得直接而又死皮賴臉。。。。。。隻為了能夠活下去。
    求生欲望和親情觀都變得這麼生動的謝衍，是他顧繁從不曾認識過的。
    或許，前世真正做錯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