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知道K城是使我再次陷入痛苦的地方，打死我也不會來這裏。
    但是我沒有預知未來的超能力。
    我隻能聽天由命。
    我幾乎是倉皇失措地抬起頭來。
    天哪，莫言。
    莫…言…
    這個深深刻印在心裏的名字，再次閃閃發光。
    我眼前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輕微的暈眩和不真實感。
    十年…不容易啊，十年前的不告而別，至今的再次相遇，是巧合還是玩弄？讓我不知所措。
    我無意識地向前連邁進了好幾步，僵硬的姿勢。不好，心滿滿的快要爆開了一樣。這是十年以後，我們的再次相遇，不同的是，我們都已經長大成人，而這長久的十年時間裏讓我們變成了陌生人…不可能像老朋友一般激動歡呼的擁抱，我不知道自己要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麵對。
    “你…有事嗎？”莫言淡淡地問，那目空一切的眼神，似乎在他眼裏我是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什麼？他，他不記得我了嗎？怎麼會？我們可是同學一場，而且我們還交往過……
    難道在這十年裏我已經麵目全非了嗎？以至於他認不出我來了？
    難道當日的山盟海誓，甜言蜜語，一生一世的承諾…都已經化為泡沫…消散了嗎？
    “林嘉城？”他語氣生澀的吐出這三個字，很快就笑了，“不用緊張，我不是來考察的。”他走過來，左手拍拍我的肩。
    他真的已經將我忘記了，一點…哪怕是一點…如果他還記得……
    被他觸碰的肩膀熱辣辣的痛，此時的心更痛。
    “是…”顫抖著聲音之後，我無話可說。
    “嗬嗬，新人，難免有些緊張。”主管笑容煥發。
    “沒關係，以後大家就是朋友了，要好好相處呐。”
    聽著他的這句不痛不癢的話，我身體的某處被抽空了。
    等待主管陪著莫言走出辦公室，陳飛小宇宙就爆發了：“嘉嘉，剛剛你失態咯，不就是老板嗎？瞧你緊張成那樣。要是被討厭了，看你以後還怎麼在這裏混下去，今晚給老板舉辦的接風酒會，趕緊去奉承奉承，以保萬一。”
    我吃力的咧咧嘴仿佛自言自語般：“要是真的被討厭，那就好了……”
    莫言走出辦公室門口的瞬間，腦海裏倒映出一張模糊的臉，心裏一陣莫名的抽痛。他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
    透過透明的玻璃窗口，望見了林嘉城瘦弱的背影。
    晚上的大型自助式酒會，很是隆重，畢竟是K城重大企業，邀請的名人名流還真不一般。
    人群裏或是站著或是坐著五五六六、三三兩兩地聚著聊天，我在新人堆裏和陳飛可可呆在一起。毫無精神的托著碟子夾著滿滿一堆的食物坐到一邊大口大口的吃著。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養成的習慣，每當心情不好或是沒有什麼精神的時候就特別想大吃大喝。
    陳飛忙裏忙外的幫著可可挑選食物。
    “哇！嘉嘉，看你那麼瘦，吃得倒是挺多的，怎麼都不見長點肉啊，哎！男人就是好，不像女人，整天擔心著吃了這個會變胖，吃了那個皮膚會變差的。”可可比劃著自己的窈窕身材，又掐掐自己粉潤的臉蛋。
    “沒事，就算你變胖了變醜了我一樣愛你。”陳飛歡愉地貼上來。
    “你什麼意思啊？詛咒我啊？”
    陳飛立馬殷勤的討好可可，那甜嘴說得可可又氣又樂的。
    已經習慣了，他們兩個一天不吵鬧都不自在。
    我不管他們，自顧自的吃著碟子裏的食物，口中的食物還沒有嚼碎就硬生生咽下肚，莫言就站在不遠處客氣地應酬著。他真是不一樣了，不在是吊兒郎當的大小孩，時間把他打造成成熟穩重的大人了。
    以前全身的寬鬆T恤牛仔褲，現在已全然換成做工精細筆挺得一絲不苟的西服。
    看著他至今的嚴肅摸樣，很難想象以前的他是一個愛耍流氓，愛打架的不良少年。
    腦海裏回想著十年前的記憶，即使長久的十年也沒有能讓我忘記他，反而記憶裏的他，一切都是那麼的清晰，即使他十年後的樣貌有所變化，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十年前，我會覺得光是和他交往得到他的一切還是不滿足，而現在我隻要能遠遠的站在一旁看著他就夠了。
    “在想什麼呢？想得那麼出神？”
    “啊？”我從回憶中驚醒，“怎麼了呢……”這才發覺與我對話的不是陳飛或是可可，居然是莫言。
    莫言在我旁邊坐下，若有所思地把玩著手裏的高腳杯，兩人一陣沉默。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我總感覺和你很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呢？”
    還好不是全部忘得一幹二淨，證明我在他心裏還有一點點影子的存在。我是不是可以有一絲的期待？
    不可以。
    我低著頭，木訥地：“我們是初中同校生…不同班隻是同宿舍。”
    “我就說嘛，怎麼覺得有種熟悉感，原來我們是同校生的關係啊，你怎麼不早說？”他笑著，隨意地伸出手指抹掉我唇角的奶油，“嗬嗬…這裏…有蛋糕的奶油。”
    他的指腹擦過我的唇角，很輕的，我全身著火一樣猛地站起來。
    我們對視了幾秒…我驚愕，他茫然，之後剩下的就是尷尬。
    我重新坐下。
    莫言咳了一聲，放下酒杯：“不好意思，情不自禁就……”
    “…沒關係，是我不太習慣…這樣的。”沒有喝酒，我卻醉了，臉發燙的紅，心跳得飛快。
    “那我們算是老同學了。”
    “…恩。”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隻是應了一聲。
    “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還可以……考上了省級重點大學……畢業之後在老家工作了幾年，之後就來這裏了。”
    “不錯嘛，你還是一樣那麼厲害……不像我，讀書對我來說還真是讓人頭痛的麻煩事，初中畢業就轉移到美國，之後就一直在美國生活，這兩天才回的國。”
    原來他當年的不告而別，是轉移到了美國啊，那為什麼？為什麼連一句簡單的“再見”都沒跟我說呢？
    “還以為在美國就這樣生活下去，一輩子都不回國了……我不在的十年國內變化挺大的，現在出去都不認得路了，你要是住這裏，那你一定要當我的方向盤，每天給我帶路。”
    這一點，你還真是沒有變，方向感超差的這一點，就一條直路隻要一直走就到達目的地了，他居然還能迷路。
    “這個不行。”
    “咦？為什麼？有什麼不方便的嗎？”
    你真不明白嗎？光是見到你，我的呼吸都混亂了，在和你整天黏在一起，那不就跟在交往一樣了嗎？我們現在不是那種關係，我們…隻是同學一場…老板和員工的關係。
    “難道你有女朋友要陪著？”
    莫言看著我，嘴唇一動，我慌忙搶在他之前開口：“是的。”
    我撒謊了，是奢望他會吃醋嗎？
    “那你混得相當好呢，哪像我女朋友都沒有一個。”
    “咦？那傳言……”後麵的我沒有說下去。
    他倒是直言不諱答應得爽快：“是真的哦，花花大少，專門玩弄漂亮少男少女。之後還很無情將其丟棄……不過你不用擔心，你不是我的菜。”
    什麼？腦袋“轟”的一陣響。我以前被他玩弄了？我用十年的青春換來得卻是你一句“你不是我的菜”，你知不知道現在我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就盼著等你回來愛的可伶同性戀。
    就在這時他突然站起：“我朋友叫我，我先走了。”
    我隻能傻笑的目送他走向朋友身邊，迎麵撞上了一雙冰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