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區區地仙，可受不起您這樣稱呼。”
    十四抱著胳膊好整以暇地望著趴在地上不住顫抖的人。
    “不敢，不敢，小的不敢。上仙威武不凡，您大人有大量，放過小的吧，小的今後一定不敢再犯，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黑衣男人寬闊的帽子遮住臉，緊緊趴在地上，不敢抬頭。
    規尺突然覺得他的聲音有些耳熟，俯身想要拉開他的帽子，卻被十四攔住。
    “等一下，小心有詐。”
    規尺笑笑，道：“沒事的。”
    “凡事小心，這種就會些旁門左道的半路修士狡詐得很。做什麼還是多長個心眼兒的好，否則容易遭人暗算。”十四話裏說的是黑衣鬼修，眼睛卻緊盯著那邊的紅衣男人。
    規尺沒聽出這話的弦外之音，眨眨眼睛，乖乖停住。
    “你，抬起頭來！”
    男人聞言又抖了下，俯得更低。
    “呦，都到這時候了，還害羞個什麼勁兒？你不是說自己是好人嗎？你放心，我暫時不會傷你。畢竟，我和規尺還沒來得及感謝你收留我們呢。”
    “什麼？”
    十四這番話說得麵色坦然，規尺聽得驚訝，當初收留他們不是……程好？
    原本戰戰兢兢地男人聽到這話突然搖著頭輕聲笑起來。他踉蹌站起，身體伴隨著古怪的笑聲顫抖著，他就這樣古怪地笑著，等到他笑夠了，才伸手掀開蓋過鼻梁的寬帽，露出年輕的麵孔，可不正是程好。他嘴角的笑意僵硬牽強，望著十四道：“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其實也沒多久，直到你帶我們去看望那對老夫婦的時候，我才確定。你掩飾得很好，我當時幾乎就要相信你是出於善心卻探望他們，你每一個動作都沒有破綻，你對桌上擺著的桔子感到疑惑，你為他們收拾房間……一切一切都很完美。最後讓我確定的卻是鬼嬰的反應。鬼嬰隻知道順應本能，好嗜鬼氣。所以他才會找到壽元將盡鬼氣纏身的老夫婦。但是鬼嬰卻在見到你之後發出威脅的吼聲。”
    程好皺眉道：“原來是他？”
    “不錯，鬼嬰護食，他知道你會跟他爭奪鬼氣。”
    “當然最初讓我懷疑的還是剛到你家時房間裏的惡臭。你客廳和臥室擺置雖然淩亂，但是每一個角落都一塵不染，除了廚房。很明顯，你是故意把廚房弄成那個樣子！不為別的，正是為了掩蓋其中的屍臭。即使再幹淨的鬼修也無法掩藏因為常年接觸死屍而沾染的屍臭，也許凡人察覺不到，但是地府的人不可能意識不到其中的差別。想來你也知道地府不會對這裏的事情不聞不問，所以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程好點頭道：“沒錯，我原本早就有這樣的打算，可惜因為忍不了自己的地方變成垃圾堆，才一直拖著。直到葉輕塵回來，我才下定決心。”程好說到這裏皺皺鼻子，撇嘴道：“早知道那些東西根本沒用，我就省去了。害得我小半個月都沒辦法進去那個煉獄一樣的地方。”
    十四道：“嗬，當心風大閃了舌頭，你見到煉獄時還能說出這話，我就在你臉上刺個‘服’字。”
    規尺道：“程好，若你誠心悔改，也並不是沒有重來的機會。”
    “重來？”程好怪異地笑，“我為什麼要重來？”
    他突然笑得像個孩子般燦爛，仰頭望著漫天繁星，張開雙臂，暢快地享受身周微涼的空氣，喃喃道：“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刻。我不需要什麼重來，在我來之前他警告過我，隻不過我不在乎罷了。若不是他再三勸告，叫我不放過一絲逃離的機會，我也不會做出那般搖尾乞憐的姿態。如今，我努力過了，他也無話可說。左不過就是這條命罷了，我這就給你們。不過，煉獄的樣子我是見不到了。”
    “他？”十四皺眉道，“他究竟是誰？”
    女鬼葉輕塵突然有所感應一般，猛地抬起頭來，哭喊道：“不！”
    程好望向她，苦笑道：“輕塵，一直以來都是我對不起你。今天就當是我給你還債了。”
    話音剛落，他手中銀光閃過，頓時頸上鮮血噴湧。
    最後，他的臉上仍舊留著笑容，心滿意足。
    “阿彌陀佛。”
    十四看了一會人，皺眉道：“不對。”
    “怎麼了？”
    “他的魂魄不在了。”